徐月華抬頭看著他，他低垂著雙眼，短暫的猶豫後還是給她擦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把想要說的話全部說出來。
“我完全可以沿著徐月華的路線，用懦弱、愚鈍的表象做為自己的保護傘，在隨王府，在你的蔭護下隨浪飄泊。可是我沒有，我的心告訴我不可以懦弱，更不能把命運交到別人的手上。所以，我選擇做我自己。我不怕任何人說徐月華變了，不怕他們把我當異類。在我和徐月玉對抗，打死她的那隻惡犬開始，我就堅定了這個方向。”
“所以你寧可自己去賺錢，也不願意花我的錢。對嗎？”
“我害怕依賴會成為習慣，從而放棄自己的信仰！”
“信仰！”
“對。信仰！未珣，你有信仰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搖頭。
徐月華輕輕一笑，“任何一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信仰。你也不例外。宋流澗，你把自己封閉得那麼好，為何不幹脆把你的愛也一起包裹？”
他怔怔的抬頭，迎上她的淚光。被看穿的窘迫使他的手有些顫抖。
“看，你明明對我充滿懷疑，對我時刻戒備，時刻“看護”，卻違背你自己的心意。宋流澗……“
“叫未珣。”他執拗的打斷她的話。
被打斷話把她氣了一下，“可你不也瞞著我很多很多事嗎？比如為什麼你不能進宮見母親？為什麼你跟我說過你其實已經沒有兵馬大元帥的實權。還有……”
“住口！”他低吼一聲，在她麵前，他不希望自己去麵對那些事情而變得脆弱，讓她看笑話，從而看不起他，嘲笑他是個無能的人。
“可我還想說，想告訴你我不會是個安份守己的王妃，我可能更像個囂張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頑劣分子。但是，就算這樣，我也容不下你將來另娶她人。”
“那我便不娶。如何？”
麵對他灼灼目光，她隻能無奈失笑，“你不娶，誰給你生孩子？”
“不要孩子，也可！”
“你母妃要抱孫子！”
“她也是你的母妃！”已經許多年，他沒有像今天這樣執著。“生不生孩子，你說了算！如何？”
徐月華無力的吸鼻子，哭著笑道：“敢情我說了半天，你還當我是在表白了？”
他垂下眼，將她的小手指一點點擦幹爭，頭也沒抬了。
徐月華望著月亮吐出一口氣，對設想的未來並沒有迷失方向。她的腳步堅定不移的向那個方向走。
“拿著。”他把髒了的手帕放進她手裏，“洗幹淨！”
清冷的月色下，他自己轉動輪椅一點點遠去。頭也沒有回。留下獨自悲涼的徐月華，既心疼，又不舍。
……
徐月華沒有因為昨天的晚睡而賴床，成親都兩個月了今日要補回歸寧。歸寧宴是少不了的了，其他的兄弟姐妹她沒有見過，可一想起到徐月玉那死樣子，她就直搖頭。
為了讓昨天剛認的大哥放心，她特意盛裝出行，還帶去了好些禮物。
“今日格外不同！”
這是宋流澗見她時說的第一句話，他是笑著說的，似乎昨晚的事沒有影響他的心情，弄得她都有點兒不適應，冰臉人設要崩了麼？
“今日回去不說血雨腥風，但至少也是波濤暗湧。我沒什麼本事，靠你了！”
“你這會兒不怕依賴成習慣了？”
小樣，昨晚的事是真沒少傷你呢，這句話都記得。
“人啊，向來是怕什麼來什麼。所以，怕有用嗎？”
他嗤笑一聲，反正怕是她說的，不怕也是她自己反的口。他是真不能怎麼樣！隻能這樣。
因為設歸寧宴，英國公府從昨天就開始裝扮，裏裏外外盡是喜慶。連守衛的都穿上紅衣，在大門口等候國公府的大小姐攜夫婿歸寧。
不知是不是刻意的，徐月華看著馬車裏堆滿的禮品，這些都是宋流澗準備的。他好像有所暗示。
“我做一台風扇，畫三天的圖紙，買一堆漂亮的木材，光刨製、組裝，五六個人就花了大半個月。可是你……我也沒見你有生財之道，那你這些金銀珠寶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你想知道？”他故作神秘。
“有一點點想。”
他伸手等她把手遞過來後就握住了，“那你明天當個名副其實的主母，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嗬嗬，我還年輕，不想當主母，老氣。”
“大小姐歸寧了！”
響亮的聲音從英國公府大門往裏遠遠的傳去。
前院，以敬宣侯和林氏為首，帶領徐家上上下下主仆上百號人迎接隨王與隨王妃。所有的人按地位等級站好，擠滿了整個院子。
徐月華進來時被這一幅壯觀的畫麵震撼了，腳步停在那裏，目光落在前方無數人影上，紫的白的，紅的粉的，鮮豔得緊。
但她同時也發現，所有人當中，隻有敬宣侯，也就是她的父親身邊的徐正浩臉上是帶著笑容的。
“臣徐光複，率妻林氏及眾家眷，恭迎王爺和王妃歸寧大吉。”
家主下跪拜迎王爺，他身後所有人都跟著跪下去，刹時間眾人齊齊跪拜，高呼恭迎王爺和王妃歸寧大吉這句話。
剛才的畫麵感就已經夠震撼了，這會兒徐月華可是真正被嚇了一跳。瞧著這一片的叩頭，她有一種當初坐在高台上的皇後的那種優越感，差的就是個高台罷了。
“未珣，我太興奮了，止不住啊怎麼辦？”
原本想要叫他們起身的，可聽到這句話後宋流澗就把話咽了回去。
“爽嗎？”
“爽。忒爽！”爽到飛起來！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主母林氏啊，還有那個對她不管不問當作不存在的爹啊。哈哈哈哈——
她的內心在狂笑，感覺自己就特麼是個爆發戶，一夜之前從鄉巴佬蛻變成金鳳凰，不僅身份地位高高在上，這一身華服也在她們之上。要踩他們，就特麼一句話的事兒。
徐月華啊徐月華，不枉費你苦苦熬到十六歲。你放心吧，你的仇你的怨，姐姐今日就這用這王妃身份給你討回來。
“未珣，我尾巴要翹上天了，怎麼辦？”
“那就……再飛一下。”
徐月華快要忍不住大笑了，“可讓他們一直跪著好像不太好吧？”
“你大哥是將軍，有功勳在身，單膝跪的，不疼！”
“那那那，我不是還有個妹妹嗎？是誰，是誰？”
宋流澗無奈的衝他搖頭，“徐家的人，除了你和你大哥，對我來說全是生臉。”
雖然不認識，不過他還是給她出了個主意。
“不錯，有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