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王府門口,一匹快馬被馬主人急急的勒住韁繩刹住腳。
來人身穿戰甲,腰間掛著佩刀,頭戴黑色盔帽,帽頂有一束紅穗隨著身體的動作而晃動。他有著常年風吹目曬而古胴色的皮膚,但掩藏不住他軍人的剛毅和堅定神情。他站在那裏,就如同堅硬的銅牆鐵壁,萬夫莫開。
他翻身下馬,大步走向隨王府的大門。
“貴客來了,快去稟報王爺!”
侍衛跑步往裏麵通傳去了,來人已大步進門,隨另一名侍衛往裏走。
“爺,人來了!”靳豹把話傳進書房。
宋流澗抬起頭,眉頭一鬆,“我果然沒有猜錯,他會先來這裏。阿豹,讓人去請王妃過來。”
他就此離開書房,在門口又讓春荷去廚房看看飯菜好了沒有,這才前去客廳。
順著斜斜的小坡進到客廳,裏麵早已等候的人回頭看來,立刻恭敬的迎上來。
“末將徐星辰,參見元帥!”
宋流澗平靜的來到主座位置時,讓徐正浩過來坐,“星以璀璨,辰如光茫。星辰為字,極為合適。”
沒等徐正浩開口答謝,他又直奔主題:“徐將軍是想談公事,還是先看令妹?”
聽到妹妹這詞,徐正潔立刻四下地看,可是除了進來添茶水的丫鬟沒有他想看的人。他略失落的回過目光,心下有些擔心。
“回元帥,末將自知此時此刻不該過來。但出宮以後實在掛念胞妹,來的倉促,也不合規矩,但無論如何還請元帥通融,讓末將與胞妹見上一麵。”
宋流澗沉默著,抿了一口茶,這麼多年同在邊關,徐正浩又在他的賬下聽令,雖然常常各自出征不常見麵,但徐正浩是個勇猛又有智謀的人才,這一點他是知道的。隻是那些年他習慣了冷漠,賬下的大小將軍也一樣習慣了他的不近人情。
今日見麵,總還是不自在。
“你先坐會兒,月華馬上就來!”
徐正浩微愣,正在這時,她聽到了外麵傳來了動靜,有人說王妃小心,又有人說都怪未珣的院子坑太多,暗算她多次了,必須得填平。
宋流澗嗆了一口茶,心道:王妃可真是別具一格,連走路都如此與眾不同。
原本徐正浩聽到聲音時已經開心了,可聽完對話他就不敢上前去迎。因為在他的印象裏她的妹妹是個性格孤僻,又十分膽小,且沉默的人。
可外麵那個聲音,既活潑又明亮,足以想像得到她的性格開朗,愛說愛笑,他怎麼敢認。
“月華她……變了很多,你要做好準備!”宋流澗還是沒忍住替徐月華打了個預防,省得她現在的性子把她大哥嚇得不敢認。
徐正浩沒明白什麼意思,隻隱約感覺肯定出過什麼事。他握了握拳又鬆開,目光盯著門口,突然看到一片紅色的衣擺飛起來。
那飛揚的衣擺,與腦海中沉默寡言的妹妹形象,有了極大的反差。
接著,她看到一個女孩出現在門口,穿著一身鮮豔的紅衣,有一雙明亮的雙眼望過來,她得體精致的裝扮,和她突然驚訝的表情。
沒有錯,她跟過去那個胞妹已經不是同一個性子。
“大公子?”沫沫興奮的大叫一聲,也讓徐月華的心快速的跳了一下。
麵對這樣一個充滿生氣的妹妹,徐正浩上下打量著不敢認。
徐月華也看出來,這個高大的男人眼裏的驚訝和陌生。不過,看到再也不是活在信裏那個沒有血肉的大哥終於活生生的站在麵前,她想起每一封上大哥的關懷和鼓勵。也許,那一個徐月華也是在他這些充滿力量的言語中堅強的長大。
“大哥!”她喊了一聲,胡亂的扯起裙子跑過去,站在他麵前昂頭看他。“大哥,我是月華。”
“月華!”一聲大哥讓徐正浩紅了眼。高大的男人上前一步把妹妹抱在懷裏,泣不成聲。
十年前喪母,他和妹妹跪在母親墳前痛哭。母後走了以後,每天晚上妹妹就哭著找娘,他帶著妹妹,哄著妹妹睡覺。而他另一個才滿月的妹妹,他無力照顧,被父親交給了扶正的林氏撫養。
他的舅舅告訴他,他必須長成一個真真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才能更好的保護想保護的人。所以,他跟舅舅去了戰場,從那裏去成長,去建功立業,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強大。
十年間,他怕妹妹在家中受委屈,於是無論操練多忙多累,每個月都堅持寫一封信寄回來,他把所有美好的詞語都寫在信上,鼓勵她勇敢的生活下去。
他好好看著徐月華,看到她笑得開心的模樣,他擦去她的眼淚,終於鬆了一口氣。
“徐將軍,你能在這裏留的時間不多,有什麼話咱們到席上邊吃邊說吧。”
徐正浩簡直不敢相信,元帥居然留他吃飯?當然,他知道都是因為妹妹的原因,所以反過來想,他意外的發現元帥在意他的妹妹。
“大公子,王妃,快別哭了。今天應該高興。”
徐正浩握住徐月華的手,“謝謝你沫沫,這麼多年對月華不離不棄的照顧。”
“大公子您說哪裏話,當年要不是您把我撿回去,沫沫哪還有命活到現在。要說感謝,是沫沫要感謝大公子的救命之恩。”
“好啦,別謝來謝去了,沫沫對我很盡心。就是有時候笨笨的,怎麼教都不會。”徐月華點了一下沫沫的額頭。
“啊,有嗎?我我我真的很笨嗎?”
徐月華和徐正浩都笑了。一旁看著三個破涕為笑的畫麵的宋流澗,替徐月華感到高興。又不免哀歎自己已經逝去的那些年少歲月。
席間,徐正浩和徐月華也沒有能多說什麼話,但是這一次妹妹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卻很擔心。想到宋流澗提醒他的那句話,他就更擔心了。
所以簡短的敘了兄妹情,他在不得不離開時,正打算找機會問上一問,宋流澗就主動替徐月華送他出門。
“元帥,月華究竟是為什麼會變化如此巨大?”
宋流澗停下輪椅,雙手交握著輕歎一聲,說道:“你應該有四五個月,沒有收到過她的回信吧?”
“是。所以我就更擔心了。”
“四個多月前,皇帝下旨賜婚,她因為一些事想不開,突然跳陽澄湖尋死。後來人是救活了,可是她因此重病一場,還失去了所有的記憶。等身體恢複,就成了現在的性子。”
徐正浩心中一陣悲愴,“月華她……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