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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聽王灼滿口才氣,十分滿意,這個兒子一直都是他的驕傲,也是他最疼愛的孩子,說道:“你看的倒是透徹,隻是情一字應該在專,多去看看你房裏人,人家才給你生了兒子。”
王灼展開的折扇,輕輕敲了敲鼻子,眼底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兒子倒是覺得,多情比專情好。”
王曉覺得他意有所指,但沒多想。
長輩們總是信誓旦旦的,覺得可以把握住孩子亦或者是蒙蔽孩子。也不知哪來的自信,這樣的自信往往會蒙蔽雙眼,看不見已經有蟲子在密密麻麻的爬,孩子早就已經有了他們的秘密。
“多情好什麼,你那根本就不是情,隻是作樂而已,真正的情是直教生死相許,一往而深,人這一輩子又不是真心實意的喜歡誰,那才是白活一場,你的心總是空落落的。”
“那若是愛錯人了呢?”王灼喃喃。
王曉沒聽清,“什麼?”
王灼笑道:“父親專情,王溧好像隨你了。”
王曉一想:“好像是這樣,那你無情是像我兄長了。倘若當初是我,就會拋棄一切帶你們娘仨走,什麼權利,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便是死也得一家人死在一起。”
王灼聽他說話心裏就不斷的往出冒毒水,那水就像硫酸一樣,所到之處不斷的腐蝕,他心底在呲啦呲啦的響著麵上,還帶著微笑:“可惜娘去的早。”
王曉眼波一動:“無妨,百年後總會魂歸一處的。”
王灼似笑非笑:“我倒是希望百年之後沒有黃泉。”
王曉疑惑:“這是為何?”
自然是不想你們重逢,最好生生世世不相見,用你們永生永世的分開來抵消我心中的困苦。
王灼微笑:“自然是為叔父考慮,若真的九泉下重逢,嬸娘會恨不得吃了他的。”
王曉點頭:“所以說人不能無情,死都是孤零零的。故淵專情不是壞事,你多學學。”
王灼一想到自己專注的愛誰,就會一陣惡心恐懼,是誰造成了他的痛苦?是眼前這個指點江山的男人。
他低頭笑著:“父親還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嗎?”
王曉:“董池魚說,竹子開花代表著幹旱,這件事情得解決一下,你來處理,帶些人把竹子都砍了,務必一處不留。”
王灼:“為何都砍了?”
王曉:“倘若有董池魚那樣的人懂得這是幹旱的增長,宣揚出去會使國家變得混亂的,你怎麼問這麼糊塗的話?”
王灼用折扇敲了敲腦門,的確糊塗了,都怪最近和董池魚混在一起,總聽她講話,便弄的好像什麼事兒都能從根上解決。
敷衍擺爛才應該是南國的常態,隻要大體不崩潰,搖搖欲墜的國家還沒坍塌,大家就都能閉著眼過日子。
說到底就算有朝一日國家沒了,那和他們王家又有什麼關係?他們有田有地,有吃不完的糧,有用不完的奴才。
“是,兒子知道了。”王灼問:“那西院的竹子砍不砍?”
故淵她娘回到王家時,被安置到了西院,那裏有她最喜歡的竹子,她還曾滿心歡喜地拉著王灼的手,放在故淵的手上,“玉可以被摔碎,但不能改變它潔白的本質;竹可以被焚燒掉,但不能毀掉它的骨節。願你們兄弟兩個一個如玉,一個如竹。”
那是王灼和王溧的第一次會麵。
王曉歎了口氣:“不必了,留著吧,你母親其實也很喜歡竹子,也很喜歡嫂子,我們那時過得很開心,可惜了。”
王灼想起了西苑,便過去瞧瞧。碧清的水麵放出冷冷的秋光使人心驚,黃雲在暮色中凝聚,台階上到處是零亂破敗的落葉,蟲鳴不歇的茂密竹林樹叢中,不時有陣陣涼意襲來,但並不是風。
這個地方荒廢已久,透著陰冷,室內忽然有動靜,他推開了門,隻見月光斜斜地照進來,照著王鐸獨自徘徊的身影。
兩個人看見了彼此,王灼行禮。
王鐸招了招手,拉著他坐下。他坐在這個妻子上吊自殺的地方,麵無懼色,甚至萌生感慨:“重陽節臨近了,到處是催人的砧杵聲。”
時間,使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變得非常脆弱。
王灼坐在西窗旁,聽著風吹翠竹的聲響,翠竹搖曳,好像故人歸來。他鬼使神差地說:“嬸娘好像回來了,是不是回來過重陽節,大家一起團圓來了。”
王鐸皺眉:“不要胡言亂語,子不語怪力亂神。”
王灼笑道:“那叔父是盼著她回來,還是盼著她不回來?”
王鐸冷漠地說:“不盼著。”
感情上的衝突,在一方看來,另一方是在無事生非,那就徹底可以宣布告終了。
當年故淵他娘帶著孩子突然露麵,對於王鐸而言,就是她在無事生非,所以他對她或許根本就沒有愧疚。
王鐸大概覺得自己太冷漠了,又補充了一句:“會盼著死人回來的,隻有你爹。”
王灼自嘲地笑:“我爹還真是個情種,可惜我沒隨他。”
王鐸冷然:“他是個瘋子,這一點你隨他了。”
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喜歡上自己的妹妹,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因為得不到自己的妹妹而痛不欲生。
王灼笑得特別開心:“畢竟是我爹的親兒子。”
王鐸突然說:“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也是王家的血脈,我一直將你視若己出,所以有個問題想問你。”
王灼:“叔父請講。”
王鐸:“你為什麼要對王幼下毒?”
王灼摸了摸鼻尖,“就是小孩子不懂事鬧著玩,我當時也忘了自個是怎麼想的了,事情過去那麼久,叔父為何介懷?”
王鐸忽然起身,走出屋靠在欄杆上,憑欄沉思了很久,月亮漸漸西沉,蒼苔上已生出點點露珠。
王灼就跟在他身邊。
王鐸歎息說:“我膝下空虛,隻有一子,他擔不起事來,將偌大一個王家交到他手裏,站著個董池魚在背後慫恿攛弄,我不放心,思來想去,你值得考慮,但你得先告訴我為什麼會殘殺手足,我要一個合理的說法,那些蒙騙的假話我不信。你隻有一次機會,我隻聽你說這一次。”
王灼聽罷,癡癡地笑了起來,“叔父,你把王家交給我,那阿溧怎麼辦?”
王鐸道:“隨他去吧,我放縱他一回。”
王灼問:“那董池魚呢?”
王鐸眼底殺意畢露,“不能留,摸清楚她手裏的配方,一定要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