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宴當日,兩人要出門。
王幼懷裏捧著一朵院裏隨手摘的花,問:“你的花呢?”
董池魚一伸手,掌心數朵小巧的苔蘚花。
王幼看著這花,用帕子掩著嘴角咳嗽了兩聲,說:“你真要如此?”
董池魚點頭:“對啊。”
王幼笑了,真是她的性子,便說:“那走吧。”
兩人就這麼入宮,被侍者引領著前往柔儀殿。
柔儀殿已經有許多人了,宴會還沒開始,眾人欣賞著花壇裏的五百多朵牡丹,幾千片花瓣赤霞似的燦爛,幾百枝花朵絳燭似的輝煌,簡直要與打扮的嬌俏的小姐們爭奇鬥豔。
“繁書,你今日可真美,你懷裏抱著雙頭牡丹,發髻上戴鑲寶石牡丹金簪,錦繡的身段,迎風飄香。”
一幫人圍著吳繁書誇讚,她的確容貌生的好,眉細而長,眼光而溜,容如秋月,色似桃花,再加上今日精心打扮,紅色漸變橙的半臂齊胸襦裙刺繡,外邊罩著一件綠色的外衫,橙色的絲質披肩,統一是團花刺繡圖案。
在一群女眷當中格外出挑,備受追捧。
蕭月絮含笑誇著她,心裏卻在想,出門前母親怎麼也不肯讓自個多打扮,隻說不要搶了公主的風頭,雖然覺得有道理,但也不免羨慕嫉妒吳繁書凡是沒腦子,才能這樣得風頭。
她們正在那親熱說話的時候,董池魚和王幼便進來了。
旁人帶進來的都是花團錦簇,董池魚帶進來的是孤零零一支堅韌卻弱小的花在指尖把玩。
就如同她孤身前來這個完全不歡迎自己的地方,在一片世家小姐中,堅定自己的模樣。
因為她帶的格外與眾不同,以至於成了焦點。
反倒是得了雙頭牡丹的吳繁書並未得到意想的效果,心裏很不爽。
蕭月絮打量著董池魚,低聲說:“難怪就她能籠絡住王公子的心,慣愛做和大家不一樣的模樣。”
吳繁書抱怨:“搞什麼特殊,明明公主說了讓帶牡丹花。”
王幼來了,便是公主也得露麵。
司馬柔從殿內緩步走出,眾人問好,可能是是擔心太陽曬損公主的嬌姿,宮女們張起帷幕遮取陰涼。
她來到王幼麵前,王幼欠了欠身。兩人說了幾句話,她便把注意力集中董池魚身上,“你的花呢?”
董池魚伸出袖子下的手,展開掌心。
司馬柔問:“這是牡丹花的品種嗎?”
董池魚回答:“不,這是苔蘚的花。”
司馬柔看著她眼神意味深長:“你果然特立獨行。”
董池魚不卑不亢:“在這個地方無論是特立獨行還是獨善其身,我都當成是一種誇獎。”
司馬柔笑了笑,回身問眾位:“你們看呀,這有一朵和大家不一樣的花,你們瞧著怎麼樣?”
吳繁書搶先道:“自然還是牡丹花美,稱姿貴彩,的確是超凡絕俗,雜卉亂花,哪裏能比美爭芳。”
司馬柔含笑點頭:“我亦覺得你和你懷裏的花生的美。”
吳繁書眉目間極盡光彩,璀璨奪目:“多謝公主誇獎。”
“但凡世家,三代以後文采勝過實質,重華而不重實。”
這一聲從院外傳來,緊接著便有數名青年進入。
公主的邀請函不僅發給了世家小姐,同樣也發給了世家公子。
有名望的世家公子都在受邀的行列之內。放眼望去,隻見一片齒白肌瑩,威儀棣棣、衣裳楚楚,豐神色澤的公子們,小姐們立刻整理衣冠。
王溧自然也在其中,他姿容雅淡,發甫垂肩,黑如漆潤,麵如傅粉,著藍袍銀帶,粉底靴,聲音也格外清透,“前年的嘉禾長出九穗,可田中寂寞,沒有人理睬。去年的麥子分出兩枝,天降吉祥,沒人理會,也不知今年是什麼樣。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能減卻牡丹妖豔的顏色,冷卻一下卿士們愛花的心情,關心農業生產,這樣人民就都得到幸福了。”
他這話裏話外自然是在維護董池魚,而且是絲毫不留餘地的維護,幾乎讓所有手持牡丹的人都麵紅耳赤。
而他手裏自然是沒掐一隻牡丹花,這也就表明了他的態度,牡丹再美也不是他心中所想。
他心心所念的,便是他一眼望過去的董池魚。
有這麼一句話,你在欣賞風景,你在別人那兒也是風景。
好多人都在看故淵,看的目不轉睛,魂不守舍,哪怕有那麼多俊秀公子在旁站著,他也超出一般人,璀璨奪目的令人挪不開眼睛。
董池魚想,故淵才是這世上最漂亮的牡丹花,所有花色都不及他。
小情侶一眼萬年,司馬柔就有些尷尬了,仍舊淡定的帶著大家賞花。
劉洋來到吳繁書麵前,二人有婚約,說話也不奇怪。
吳繁書懷裏的牡丹花上朝露像珍珠般閃爍,她滿麵含笑問:“我的容貌勝過花,還是花兒勝過我?”
劉洋故意說:“牡丹花兒比你強多了!”
吳繁書嬌嗔地拍下一朵花瓣,將花扔到了劉洋臉上,低聲說:“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
劉洋道:“我就快去你家提親了。”
劉嬛娃跟在兄長身邊,卻忍不住搜尋董池魚身形。
公主邀請大家入座。
眾人進入殿中,被安排著依次落座,董池魚坐在王幼旁邊,位置自然也很靠前。
吳繁書憤憤不平:“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也有人在打趣故淵,這個人便是王灼:“發現你好起色來遠勝於我,完全就是妻子奴。”
故淵:“我沒愛色,我隻是愛董池魚。”
王灼一副連我都被你酸到的表情。
飯菜端上,酒水入杯。
公主提出:“今日既然是牡丹宴,那就各自以自己手中的牡丹為題吧。”
吳繁書自然不想放過出風頭的機會,立刻說:“何人不愛牡丹花,占斷城中好物華。
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嬌萬態破朝霞。”
眾人頓時喝彩。
“牡丹含露真珠顆,美人折向庭前過。含笑問檀郎,花強妾貌強?檀郎故相惱,須道花枝好。一向發嬌嗔,碎挼花打人。”劉洋笑道。
吳繁書一聽,這是在說自個,於是臉一紅,低下頭去。
大家各自作詩,最後輪到了董池魚。故淵站起來道:“我替她做。”
王灼調笑:“你要不要替她生孩子?”
故淵:“如果可以的話,也行。”
殿內頓時一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