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池魚伸手捂住故淵的眼睛,扭頭看曹君,“快說,什麼意思?”
曹君心情舒暢,語氣中帶著幾分情意:“桃花並非無情地死去,在這春闌花殘之際,豔麗的桃花被東風吹落,飛入窗欞,陪伴著傷情的人共度殘留的惷光。有誰來憐惜我這像沈約般飄零殆盡、日漸消瘦的身影,為春殘而懊惱,感到慵懶無聊。雖比不上芙蓉花,但它的一片幽香在清冷處卻顯得更加濃重。”
董池魚這回懂了,故淵翻譯了上半句,沒說下半句。下半句分明是一個女子在幽怨的請求憐惜。
她幽幽地說:“你還學會翻譯半句留半句了?”
故淵把她的手拿開,眼刀子甩在曹君身上:“我也不知道下半句該怎麼翻譯,多虧曹君博學多才。”
他堂堂王家子弟,居然自認文盲,這或許就是愛情的力量,又或者是怕挨揍的力量。
曹君嗤笑一聲:“聽聞王溧三歲識文,八歲能撰,十二歲通《莊子》、《老子》,少年時博涉史籍,沒想到呀,外麵傳的竟然是虛名。”
故淵淡淡地說:“三歲識文是假的,我那個時候正和母親相依為命。”
董池魚一聽就心疼,北國的過往是他人生中的灰暗。
他們兩個都不愛提及,但凡提,那就是故淵搞不定董池魚,在這賣可憐討饒呢。
她說:“行了行了,別自揭傷疤,又不是你的錯。”
曹君故意挑事:“公主在請求誰的憐惜呀?”
司馬柔請求誰的憐惜?無非就是故淵。
作為一個公主,姿態擺的很低,難纏指數四顆星。
董池魚神色複雜:“桃花這麼美,有什麼好生氣的,這可真是好大一朵桃花。”
滿分五顆星,缺掉的那一顆星,是輸在了故淵身上。
故淵對董池魚說:“桃花不重要。”
董池魚一愣,這幫人都愛打啞謎:“什麼意思?”
故淵沒解釋,突然站起身,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他說:“樹繞村莊,水滿陂塘。倚東風,豪興徜徉。小園幾許,收盡惷光。有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
遠遠圍牆,隱隱茅堂。颺青旗,流水橋旁。偶然乘興,步過東岡。正鶯兒啼,燕兒舞,蝶兒忙。”
這首詩裏的確有桃花,但桃花卻不是主流。
他整首詩所想表達的意境,卻是綠樹環繞著村莊,惷水滿池塘,迎著暖暖春風,安閑自在地來回漫步著。小小的院子卻收盡惷光,桃花正紅,李花雪白,菜花金黃。
越過圍牆遠望,隱約可見幾間茅草房。溪水的小橋旁,青色的酒幌子在風中飛揚。偶然乘著遊興,走過東麵的山岡。隻見鶯兒鳴啼,燕兒飛舞,蝶兒匆忙,一派大好惷光。
董池魚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們在村莊裏的生活,寧靜祥和,粗茶淡飯,每天過得卻還算快樂。
故淵低頭看她,她抬頭一笑,二人一切都在不言中。
公主或許很好,但桃花不是故淵想要的,僅僅就是村莊裏的一個點綴,他想要的從來都是村莊裏的姑娘。
曹君不是當事人,心情卻不平靜,倘若有公主這樣貌美無雙的佳人姿態低下的討情,他定會忍不住憐惜。可故淵卻好似無情一般,任由對方使盡手段,愣是油鹽不進,水火不侵。
他自嘲,董池魚眼睛或許是最亮的,從來就沒選錯過人。
人人都知道故淵是王溧,但他自個就是不承認。他對上麵的未婚妻視若無睹,隻緊緊的握著董池魚的手。
有些人借著酒勁兒抨擊他:“王公子,公主無論如何是你的未婚妻呀,在外邊擅自結婚,置她不顧,非男子所為。”
故淵問:“誰是王公子?”
司馬柔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諸位,請不必替我打抱不平,凡事都是我甘願。”
一朵開在天上的花都要低到塵埃裏去了。
她算是受害者,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夫,卻離家拋業,另娶他人,她除了一開始貶低董池魚,後來就沒再有所行動,一直都是溫溫柔柔的態度,像是柔和的水一樣。
但凡換個人這心也就軟了,偏偏她遇見的是故淵。
故淵耍起手段來,比她還厲害,“我聽聞,王溧已經出殯了,婚事已經作廢了,出殯當日,公主在宮裏便挑選駙馬,既然公主已經向前看了,何必回頭呢。”
司馬柔趕緊說:“不是的,我……”
故淵歎了口氣:“公主金枝玉葉。”說罷便轉身走了。
有關於王溧出殯這件事情,眾人或多或少有所耳聞。
伴隨著公主的到來,真相浮出水麵。
王溧有一庶母,有兩位庶弟,爭搶的厲害。父親偏心小妾與庶子,與他言語失和,一怒之下便不認這個兒子,直接對外發喪。萬萬沒想到,王溧離家後,兩個庶子接斃命,不得已要將他再找回去。
公主掛念著未婚夫,就千裏迢迢地找來了。
其他人都認為公主的行為情誼深厚。
但故淵卻說,公主在他被判出局時,就已經另覓夫婿,這就讓她在道德上出現了汙點。
至少白蓮花看著沒有那麼白了。
董池魚跟著曹君離開公主住所,好奇地問:“你不喜歡她,是因為她當初拋棄了你嗎?”
“我不喜歡她,是因為她不喜歡我。”故淵回答。
董池魚笑道:“你在說什麼傻話,天下人都知道她喜歡你。”
故淵淡漠地說:“這就是她的目的,和我牢牢的黏在一起,天下人都不知道,隻有我與她知道,她心裏從來不是我。你換個角度想想,你是她,會像她那樣冷靜自持嗎?”
董池魚仔細一想,是有點不太對勁。她本來以為是因為古代女子大度,但聽故淵這麼一說,似乎有點內情。她道:“有八卦嗎?趕緊給我講講。”
故淵腳步一頓,似乎不知該怎麼說,最後沒有說:“涉及他人,我不便說。反正,她心裏有人,不是我,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心裏人。我本來是想成全她的,這條賤命陪她成了親,不要也罷。”
董池魚一把摟住他:“什麼叫做賤命一條?在我看來,這世界上再沒有比你性命更珍貴的了。”
故淵看著她:“董池魚。”
董池魚:“叫我幹什麼?”
故淵說:“比我性命更珍貴的,就是董池魚。”
董池魚噠噠親了一口,“一句好聽的話換一個麼麼。”
故淵搖頭:“沒有了。”
董池魚又親了他一下:“那就買一送一,可以買一送二,買一送三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