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酒一直喝到晚上,陸續有人來向董池魚和故淵敬酒。
起先還是比較正常的感激詞,後麵就變成了催生,眾所周知,無論什麼話題最後都會變成催生。
“來,喝一口,三年抱倆。”
“等等,你們倆成親了嗎?先成親,順序不能亂。”
這幫人熱情的不得了,都已經商量好給他們翻修新房子,將來幫忙帶孩子,三言兩語把他們一生都安排好了,連將來死了,棺材都有人扛。
他們兩個也很有趣,一個冷若冰霜,一個笑麵如花。
故淵是誰敬酒我都不喝,他的靈魂應該在哪座孤峰上享受清風,大家都不敢打擾。
董池魚是照單全收,而且還反向勸酒:“寧可胃上爛個洞,不叫感情裂條縫。來,喝!”
“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感情厚,喝不夠;感情薄,喝不著;感情鐵,喝出血。”
“人在江湖走,不能離了酒。人在江湖飄,哪能不喝高。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遊。哥們不喝酒,沒有好朋友。隻要心裏有,喝啥都是酒。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
喝到最後大家都跑了,跑不掉的就躺地下了。
魏東閉著眼睛枕著石頭,一隻手還不斷揮著:“鵬啊,不能喝了,我媳婦和孩子在家等我呢。”
魏荷葉被他爹拖走之前,都在大喊著:“我要向池魚學習,放開我——”
故淵嘖了一聲:“做了錯誤的表率。”
董池魚四周一瞅,找不著人,一把拉住了故淵:“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我給領導倒杯酒,領導不喝嫌我醜。”
故淵麵前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一切攻擊,“不喝。”
董池魚眼睛瞪的滴溜圓,“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
故淵來了個禍水引東,指著商觀致:“他也不喝。”
商觀致已經喝多了,傻笑著一伸手:“我娘子不讓喝。”旁邊一坨空氣。
董池魚醉醺醺地點頭哈腰對著空氣打招呼:“嫂子好。”
商觀致苦口婆心地對著空氣說:“娘子,不要這麼無禮,和人家打個招呼呀。”
董池魚一扭頭說:“他娘子不讓他喝,你娘子也不讓你喝嗎?”
故淵點頭:“不讓。”
董池魚把酒往他臉邊一懟,笑嘻嘻地說:“酒壯英雄膽,不服老婆管。”
故淵額上青筋直跳,推開了她的手,她瞬間又撲了上來,像隻樹袋熊一樣,死皮賴臉。
“我喝。”他拿起旁邊的水,一言而盡。
董池魚瞅他:“你當我傻,你喝的是水。”
故淵心想,你都醉成這個鬼樣子了,竟然還不好糊弄,眼神遊離避開她的視線:“隻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
董池魚死死盯著他,猛地一拍他肩膀,然後大笑道:“有道理!”
故淵吐了一口濁氣,瞅著搖搖欲墜的董池魚拿著酒碗來回挪著,他疑惑:“你在幹什麼?”
董池魚回頭燦然一笑:“我在給你捉月亮。”
天已經很晚了,月光灑下滿地銀霜,秋高氣爽,黃葉落滿地,天邊秋色與她相連,她好像彌漫著空翠略帶寒意的秋煙,上連碧天,下接綠波,正所謂“秋水共長天一色”。
故淵看著她,“捉到了嗎?”
董池魚點頭:“你過來看,好像一個荷包蛋。”
故淵笑了笑,竟覺得有幾分溫馨,孩子氣地湊近看,與她肩並著肩。董池魚突然把一碗酒都幹了,打了個酒嗝,滿身酒氣,傻兮兮的笑了。
“我把月亮給吃了,啊——”她讓故淵看。
故淵生無可戀地看著她的小一舌一頭。
在這種場麵下,能夠鎮得住的,隻有羅女士。
她敲著鑼,扯著嗓子喊:“散場了,魏東你別躺地下,來個人給他拖家去——阿木你別玩粑粑,找你娘去!娟啊,我叫趙娟呢,飯碗都收一收,都裝著缸裏,拿水泡上,明兒大家一起刷。劉娟這回招呼的是你,你家那口子好像睡茅廁了,趕緊拖回來!大牙,別脫啊,這大馬路上不是你家!哎呦!沒眼看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沒喝酒的……沒喝多的搭把手來,把桌子都抬一抬!”
故淵一伸手:“娘,這裏。”
羅氏湊近一看,桌子上趴了兩個,桌子下躺了三個,董池魚保持著張大嘴的動作,像個河馬。
她驚訝:“這是在幹什麼?”
故淵說:“她認為她把月亮吃掉了。”
商觀致眉頭一皺:“那天上明明還有兩個月亮。”
鯉魚醉醺醺地睜開眼睛,翻了個身,閉眼繼續睡,咕噥了一句:“明明是三個。”
商觀致堅持認為有兩個月亮,他們兩個吵了起來。吵醒了魏東,魏東打了個哈欠:“第一排有兩個,第二排有三個,你們說的都對。”
董池魚不高興:“胡說,月亮隻有一個被我吃掉了,在我喉嚨裏,不信你們看,啊——”
羅氏上前一人揍了一下,順手把商觀致給打了,反過來連忙道歉:“哎呀,將軍對不住了,習慣了。”
商觀致一扭頭對著空氣說:“娘子,她打我。”
羅氏瞅著這個場麵,歎了口氣,隨即凶神惡煞地喊:“胡人來搶糧了!”
蹭了一下,地上的人都爬起來,分不清方向一通亂跑。
商觀致做出迎敵的姿態,“所有血性男兒隨我衝殺——”
董池魚眼睛一眯,爬到凳子上,“二營長,我的意大利炮呢!”
羅氏煩死了,看向唯一清醒的故淵,埋怨道:“你不是說你攔著嗎?咋喝這麼多。”
故淵冷靜作答:“我攔了,她沒能灌我酒。”
羅氏想,是她年紀大了,沒辦法和年輕人交流嗎?她揉腦袋:“你自己把你娘子扛回去!”
故淵麵色凝重,看著董池魚四處找她的意大利炮。
最後大家都撤了,連桌子都搬走了,商觀致都跟著空氣回故淵家睡覺了。
董池魚還是不回家。
故淵苦口婆心:“大家都回家了,四周已經沒人了。”
董池魚:“他們路遠是得先回家。”
故淵說:“你家也不近。”
董池魚:“胡說,我家就在這。”她拍了拍身下的土地躺下就要睡。
故淵一把將她薅起來,扛在肩上,“是你逼我的。”
董池魚在他肩膀上一顛簸,感覺胃部有哪吒鬧海,“嗷——”
故淵深吸一口氣,隻當做不知道背後發生了什麼。
董池魚艱難地捂嘴,“不能吐,這可是辛辛苦苦種來的糧,得咽回去。”
故淵忍無可忍:“不準咽,都給我吐出來。”
他晃了兩下,董池魚吐的更多了。
這是故淵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但他還在安慰自己,吐在自己身上,總比咽了強……個屁!
“董池魚,你這輩子能再沾一口酒,我就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