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所有人都在等著董池魚死,她們的關心夾雜著興奮,是死亡儀式前的一場盛大狂歡。
董池魚想,有時候,少女沒有被毀掉,隻是所有人期待少女被毀掉,就像是一朵鮮花被揉爛,指尖染上的那點紅還挺好看。
這些人盼著她死,故淵也在問她死不死,但感覺故淵和她們不一樣。故淵重在問選擇,不是要迫她死。
羅氏皺著眉頭說:“你少說兩句,不然外麵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董池魚沒吭聲,止痛藥不能經常吃,傷口疼的厲害,一句話都不想說,就想眼睛一閉休息。
而且她現在體虛,能得罪外人,不能得罪家裏人,什麼都要養好病再說。
鯉魚偷偷摸摸拿了一個煮熟的雞蛋給她吃,剝的白淨淨的,“姐,別管那些人,她們就是秋收完,閑著沒事幹,除了扯老婆舌也說不出別的了。你好好吃東西,養好身體,咱們一家搬家,再不聽他們的閑言碎語。”
董池魚看著他:“謝謝你,我會報答你的。”
鯉魚摸了摸腦袋,有點摸不著頭緒:“姐,你說的這麼正式,我有點不好意思。”
董池魚默默地吃掉了雞蛋,“好吃。”
鯉魚高興:“我回頭上山再給你摸點山雞蛋。”
村裏頭大事兒不多,何況是這種小姑娘叫人糟蹋了的事,人們談論的時候往往帶著惋惜的口吻,又會有八卦的興致。
就連村裏的孩子都知道,董池魚讓人糟蹋了。
草魚帶著青魚出去挖蟲子,回來擔心地說:“娘,咋辦呀,都說董家的姑娘被人糟蹋了,我會不會嫁不出去?”
羅氏是繼室,董池魚和上頭被賣的姐姐是一個媽,剩下一女兩子,都是羅氏生的。
原本的董池魚隻比妹妹大三歲,卻勤勞能幹那麼多,便是有沒親媽的緣故。
羅氏往灶坑裏添木柴:“怕什麼,反正也要搬家,去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誰知道底細。”
草魚放下心來,又說:“那得快點走,我出去摘野果子,瞧見孫三兒家門開了,他好像回來了。”
門不隔音,董池魚神色微妙,這怎麼可能?
她對自己的判斷力很有信心,那一下紮的是大動脈,神仙難救。
羅氏做了飯,給董池魚端來一碗稀粥,一點鹹菜,半塊饅頭,一點葷腥都沒看著。
董池魚慢慢地吃。
羅氏說:“我給你挑了戶人家,本來跟咱們一起逃難的魏東他媳婦難產死了,孩子太小,沒法上路,說孩子再大一大就投奔親戚去。你正好用這時間養傷,到時候和他一起去投奔親戚。”
董池魚一點一點喝幹淨稀粥,強吃掉幹硬的饅頭:“我不嫁人。”
羅氏看著她,疾言厲色:“咱家本該走了,為了找你才回來的,你這種傷根本沒法上路,一家人都要停下來等你嗎?”
董池魚將碗放下,抬頭看著這位繼母,一字一句地說:“不必了,你們把我扔下就好了。”
羅氏勃然大怒:“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董池魚仰頭望著她,眼角的弧度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一頭紮進人的心上,“說你心中所想。”
鯉魚從外邊進來,“你們說什麼呢。”
董池魚伸手碰了碰傷口,檢查了一下受傷程度,表皮已經長好,說:“你們想把我扔下,那就扔下吧,但不要擅自給我選什麼人家,我不嫁人。”
鯉魚著急:“姐姐說什麼扔下,誰要扔下你了?”
“我。”羅氏用不容置疑地口吻:“你出去,這事不用你管。”
鯉魚一跺腳,“娘,咱們是一家人,不能分開呀。總不能因為爹死了,就把姐姐扔下!”
羅氏拿東西砸他:“女兒就是要嫁人的,遲早都要嫁。”
鯉魚都要喊破音兒了:“怎麼能在這種情況下嫁人,姐姐傷得這麼重!我絕不扔下二姐,二姐不走我也不走!”
羅氏怒目相視:“這家你待不待了?”
鯉魚一扭身道:“不呆了,我去東哥家住。”說完推開門離開了小屋。
羅氏恨恨地大喊:“你就去魏東家住著,別回來了!你們都不如死了,死了就不作了!”
董池魚不吭聲,她的精力要用在睡覺恢複傷口上。
在沒有食物營養時,就隻能用這種方式來恢複。
從前這小屋是給草魚和董池魚住的,出事兒後,羅氏就和董池魚同住了。
那床是木板的,一動咯吱響。
睡到半夜,董池魚聽見身後有動靜,眯著眼睛一瞧,羅氏悄悄起身去廚房拿刀,月光下,菜刀反射著凜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