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走投無路（一）
從雍城到大散關的途中雖有些溝渠以及小丘陵，可大體上來說，地勢還是相對比較平坦的，道路也自不算難行，然則午間便已撤出雍城的楊秋所部盡管大半都是騎兵，可足足走了兩個半時辰下來，也不過才行進了二十餘裏，原因很簡單，全軍上下所攜帶的輜重財貨實在是太多了些，不止是將領們攜家帶口，下頭的兵丁們也大多累贅不少，不是趕著馬車便是拖著大車，如此一來，速度自是怎麼也快不起來。
“傳令下去：各部即刻打起火把，不許稍停，加速前進，務必在亥時前趕到大散關！”
眼瞅著天已擦黑，可路程卻隻走了一半多一些，楊秋心中難免有些火大，但卻沒敢輕易發作出來，沒旁的，概因他自己同樣是攜家帶口不說，光是財貨便足足裝了四大馬車，倘若他真敢下令眾將士們輕裝前進，鬧不好便會激起兵變，正是出自此等考慮，哪怕心火再旺，楊秋也隻能下令摸黑趕夜路，以求盡快離開關中這個是非窩。
“全軍加速，突擊，突擊！”
火把倒是很快便點亮了起來，星星點點地彙聚成了一道蜿蜒的火龍，在照亮腳下道路的同時，無疑也成了暗夜中最顯眼的目標之所在，一路輕兵急進的迭摩達正自愁著夜裏無法找到楊秋所部的蹤跡呢，卻不曾想前方的大道遠端居然亮起了如此多的火把，當即便令迭摩達大喜過望，但聽其一聲令下，便已率五千精銳鐵騎開始了最後的衝鋒。
“敵襲，敵襲……”
盡管迭摩達所部不曾點亮火把，可隆隆的馬蹄聲卻無疑暴露出了幽州軍的強襲之行動，很快，驚覺不對的關中軍後衛部隊便已是亂作了一團，狂呼亂吼聲與告急的號角聲瞬間便交織在了一起。
“該死，快，傳令下去：全軍丟下輜重，加速向前！”
楊秋萬萬沒想到幽州軍來得竟會如此之快，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他根本就不敢聚兵回身迎戰，不得已，隻能是嘶吼著下了道將令，試圖以後衛部隊的犧牲來換取主力的及時撤走。
“轟……”
在強敵來襲之際，呼喝與慌亂從來不會有甚正麵之作用，隻會令自家的士氣狂跌不止，這不，但聽一陣滾雷般的巨響過後，關中軍的後隊瞬間便被高速衝來的幽州鐵騎衝得個七零八落，毫無抵抗地便陷入了崩潰狀態之中。
“莫管潰兵，向前突擊，突擊！”
衝垮了關中軍後隊兵馬之後，迭摩達根本不曾理睬那些四散逃開的潰兵，也不曾去理會那一輛輛胡亂停在大道上的輜重車輛，隻管率部向前直衝，試圖盡快殺進關中軍的中軍，這等願望無疑很美，可惜的是堆積在大道以及兩旁的車輛實在是太多了些，幽州騎軍根本無法將速度完全加將起來。
“打開城門，快開城門！”
“混蛋，追兵殺來了，快開城門！”
……
趁著幽州軍的追擊速度被己方隨意丟棄的大量輜重車輛所阻的空檔，楊秋所部殘軍飛速地沿著大道狂趕了近二十裏路，終於進抵了大散關外，眼瞅著得救在即，眾關中軍將士們全都激動地狂呼亂嚷了起來，然則城頭上卻是一派的死寂，靜悄悄地，別說人影了，連個聲響都沒有。
“李隴何在？還不趕緊開城，誤了軍機，休怪本將軍法無情！”
見得城頭上始終沒有動靜，原本藏身軍伍之中的楊秋可就穩不住神了，在喝令手下眾將士安靜之後，親自策馬來到了關下，衝著漆黑一派的城頭便是一陣咆哮。
“楊秋小兒，你家達達爾古爺爺在此，還不趕緊下馬投降更待何時？”
楊秋的咆哮聲方落，城上終於有了動靜，但見一盞燈籠陡然升起中，達達爾古已然從城碟處探出了半個身子，衝著楊秋便狂吼了一嗓子，與此同時，更有著五百餘幽州騎軍將士手持弓弩從城碟處冒了出來，那一張張的強弓赫然都已拉得渾圓了。
“狗賊可惡，快，全軍撤往郿城（今之眉縣附近），快撤！”
這一見城頭上居然有著如此多的弓箭手之存在，楊秋登時便被嚇住了，哪敢再在這等險地多呆，但聽其一聲嘶吼之下，已是緊著一擰馬首，撥馬便向東南方向狂逃了去。
“放箭！”
見得楊秋要逃，達達爾古自是不肯善罷甘休，緊著便咆哮了一嗓子，刹那間，五百餘支雕羽箭便有若飛蝗般從城頭射下，當即便有百餘名躲避不及的關中軍騎兵慘嚎著跌落了馬下，然則不等城上的幽州軍將士們再度將弓拉圓，盡皆騎乘的楊秋所部已然急速逃了個精光……
“全軍下馬，就地休整片刻。”
從大散關到郿城的距離並不算遠，也就隻有四十餘裏罷了，隻是沿途溝渠眾多，哪怕水都不甚深，人馬皆可涉渡而過，然則時值暗夜，縱使關中軍將士們再如何急著要逃命，速度也自快不起來，這都已到了天色大亮之際，楊秋所部距離郿城卻還有著六裏開外的路要走，而此時，全軍僅存的六千餘騎都已是又累又疲了的，楊秋無奈之下，也隻得下令在一條小溪旁暫時歇下腳。
“賊軍追來了，賊軍追來了……”
戰敗之餘又連著狂逃了一夜，輜重全失不說，不少將領連家眷所乘的馬車都沒能保住，全軍之士氣早已跌到了穀底，好不容易得了個喘口氣之餘裕，眾關中軍將士們大半在翻身下馬的同時便已癱軟在了地上，這一歇就都起不來了，可惜的是眾關中軍將士們壓根兒就沒能歇上多久，很快，西北方向上煙塵滾滾大起中，迭摩達已然率部趕了上來，自有眼尖的哨兵緊急發出了警報，刹那間，小溪旁便已亂成了一團。
“陰魂不散的狗賊，可惡，快，都上馬，撤，快撤！”
渾身無力之際，楊秋哪敢率部回身應戰，隻能是氣惱地罵了一嗓子，一骨碌翻身上了馬背，領著殘軍掩護著自家老少所乘的馬車一溜煙地往郿城瘋狂逃竄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