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惶惶之犬（三）
輪值校尉應諾而去後不多久，便見辛評領著幾名隨從，邁著四方步從營門處行了進來，這一見到營中數萬將士整裝待發，煞氣濃烈得有若實質一般，辛評的眼中立馬便掠過了幾絲複雜之色，內裏既有訝異，又有羨慕，更有著幾分的失落與惶恐——曾幾何時，這等赫赫之兵威乃冀州軍之專屬，至於幽州軍麼，不過與流寇略同爾，可眼下麼，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局麵已是完全顛倒了過來，這叫經曆過冀州軍之輝煌的辛評情可以堪啊。
“冀州從事辛評參見公孫將軍。”
甭管心中到底有甚感想，苦澀也罷，嫉妒也好，到了公孫明的麵前，辛評卻是渾然不敢有絲毫的流露的，所能表現出來的隻有一味的恭謙。
“你我又非外人，仲治何須如此多禮，有甚事，隻管直說了便好。”
盡管心急著要發兵去追擊馬超所部殘軍，然則公孫明卻並未有絲毫的流露，很是和煦地便與辛評寒暄了起來。
“將軍大軍雲集，這是要……”
辛評乃是奉命前來求援的，然則心中卻很是不襯底，哪怕此際公孫明溫言以待，他也依舊難以完全放鬆下來，加之對公孫明並不信任，一時間還真就沒敢急著將來意道明，而是試探著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好叫仲治得知，我幽州諸軍將士用命，已然擊潰了馬超所部聯軍，如今我大軍正自準備出營追殲殘敵，以保境安民。”
隨著馬超所部的大敗，並州戰事其實已然進入了掃尾階段，也就無所謂保密不保密的，對於辛評的疑惑，公孫明自是樂得開誠布公上一把。
“啊，這麼快？哦，不，恭喜將軍，賀喜將軍了。”
別看辛評在進營時表現得不急不躁，可實際上麼，他這一路幾乎是日夜兼程地狂趕了來的，也就是到了幽州軍大營前，才為了彰顯冀州體麵而慢了下來，自是不曾注意到遠處的馬家軍大營已然殘破不堪了去，這會兒冷不丁聽聞兵力雄厚無比的馬家軍居然就這麼大敗而逃了去，辛評當場便被震得個頭暈目眩不已。
“同喜，同喜，某不過是代嶽父暫管並州而已，今既僥幸破敵，綏靖還須時日啊，仲治若是不急，且等某回師後再敘可好？”
盡管很是樂見辛評的大驚失色，可對於公孫明來說，更要緊的卻是肅清殘敵，哪怕出於穩住袁家之需要，公孫明願意給辛評足夠的體麵，可卻絕不意味著公孫明肯為了這等體麵而貽誤了軍機大事。
“這……實不相瞞，某此來便是奉了大將軍之命，前來向將軍求援的，那曹阿瞞兵分三路，悍然襲我青州，如今我黃河水師盡毀，南北聯絡幾乎斷絕，大公子所部力戰不敵，被圍曆城，已是危在旦夕了，懇請將軍看在貴我兩家秦晉之好的份上，能慨然伸出援手，救我青州百姓於水火之中，大將軍有信在此，還請將軍過目。”
聽得公孫明這般說法，辛評可就不敢再虛言扯淡了，略一猶豫之下，便即將來意合盤道了出來。
“唔，泰山大人既是有所要求，某自當遵從，隻是眼下我軍雖勝，地方卻尚難言綏靖，還須得防關中諸軍前來報複，恐難抽調太多兵力渡河南下，然，青州之危也自斷不能坐視不理，這樣好了，煩勞仲治盡快趕回鄴城，就說某已有所安排，十日內必有奇兵殺出，不敢言收複青州，協助大公子所部全軍安然撤回河北還是辦得到的。”
幽州軍雖強盛，可連年征戰下，軍力已然是疲了的，加之根基尚未完全穩固，在這等情形下，公孫明並不打算急著於曹操決戰，從此意義來說，有袁家在前頭擋著，自是好事一樁，公孫明自是願付出些代價來幫袁家一把，隻是鑒於冀州一方暗自私通曹操者不在少數，公孫明自不可能將自己已然安排好的作戰計劃明確告知辛評，所能說的也就隻是些含糊的承諾罷了。
“這……”
辛評乃是袁譚一係的最主要支持者，他自是希望袁譚的實力不會有甚大的損失，問題是公孫明這等承諾實在是有些不靠譜，至少在辛評看來是如此，奈何眼下他是來求人的，又不好直說公孫明這就是在虛言敷衍，一時間也自不知該如何作答才是了的。
“好了，事既定，軍情緊急，某就不多陪仲治了，珍重。”
該給的體麵已然給了，該給的承諾也已作出，此時此刻，公孫明已是不打算再多言羅唕了的，丟下句交待之後，便即率一萬騎軍衝出了大營，與早已在馬家軍舊營處等候多時的趙雲所部合兵一道，煙塵滾滾地徑直往西麵衝了去。
“龐別駕，此事、此事……”
麵對著幽州軍的強盛，再給辛評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死纏著公孫明不放，可又不願就這麼灰溜溜地回鄴城去，不得已之下，也隻能曲線救國地尋龐統打個商量，看能否從其口中探出點實情來。
“辛大人放心好了，我家主公向來一諾千金，從無虛言，說了十日內必有奇兵，那就一準會有，辛大人且盡快趕回鄴城，提請袁公做好準備，莫要到時出了岔子才好。”
辛評的用心明顯是注定要白瞎了去的，就龐統之能，又怎可能會被其套出甚實情來。
“也罷，那某便先告辭了，還請龐別駕轉告公孫將軍一聲，就說我青州百姓可都在翹首以盼援軍之到來啊。”
盡管不死心，可這一見龐統已然閉緊了嘴，顯然不打算再往下詳談了的，辛評也自沒得奈何，隻能是無奈丟下了句場麵話，悻悻然地便退出了幽州軍大營，自行乘馬車一路向鄴城急趕而歸了去，隻是心下裏卻是沒少咒罵公孫明的無情與跋扈。
“全軍都有了，出營，按預定計劃展開，務必在五日內剿滅各處潰兵，不降者，皆殺無赦！”
正事要緊，這一將辛評打發走了之後，龐統片刻都不曾耽擱，緊著便下了道將令，旋即便聽號角聲連天震響不已間，五千鐵騎以及近三萬的步軍依次開出了大營，與占據了馬家軍大營的諸部互相配合，呈網狀分布，就此開始了清剿潰兵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