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戰意

南風自然是在台上站到最後的人,隨著考官的一聲“最後一場九華派南風勝”喊出時,南天情不自禁,站起身來,對看台上的各位掌門、道長點頭致意,還對下麵的大量觀眾揮了揮手。

六年了,九華派掌門回憶著,六年前的九華幾乎在短短數日之間變得岌岌可危,先是“四俊”隕落,接著就是三位長老仙逝,一時間九華派頭頂是愁雲慘淡。而九華掌門當時也受了極重的內傷,此後十成修為能發揮不到兩成。直到他因緣際會,遇到了一個資質超常的弟子,並取了一個頗有詩意的名字,沒想到真給九華派帶來了轉機。

九華派掌門回首過去,展望未來,仿佛已經看到不日之後九華派香火重新鼎盛的場景。

而台上的南風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少昊身邊的慧敏,此時慧敏可能已經言盡語止,蹲在那裏用一雙妙目直直地看著少昊,真如姣花照水一般嫻靜。而一旁的少昊好像油鹽不進,仍自默默不語。

南風好像忍受不了少昊如此怠慢佳人,他有自己的信條: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

“考官,我有一不情之請,能否允許我同那位師兄比試一下?”說罷南風白皙、纖長的手指指向了少昊所在的位置。

九華掌門不僅一陣心中嘀咕:何必節外生枝,不過那個弟子怎麼也看不出有多高的道行。

紫陽道長仍舊巍然坐立,不動如山。其他一些掌門、道長也大有要看熱鬧的想法。

“你跟我比,為什麼?”少昊意興索然地說道。

“看你礙眼,不知這算不算得一個理由。”南風畢竟年紀還輕,養氣功夫明顯不足,一上來便語氣激動,咄咄逼人。

少昊無奈一笑道:“也算。”他心中煩悶,也正想發泄發泄,於是他躍上擂台,眼角餘光中有一個怨嗔的俏顏,他也懶得理會。這次他決定要盡展所學,也就是要將僅會的兩個印法全部用完。

南風此時躊躇滿誌,傲然挺立,也有幾分睥睨天下之勢。他沒有祭出“七星元陽尺”,少昊立於對麵,也是赤手空拳,飛劍“青岡”安放在背後的劍鞘之中。

南風本想托大,不動法器飛劍,豈料修為平平的少昊也是打算赤膊上陣,他這一氣實是非同小可,直至麵色潮紅,隱有氤氳之氣在頭頂彙聚。

“師弟請吧!”南風說罷仰首看天,其實他打心眼裏看不起少昊,因而沒有任何先出手的理由。

少昊也不客氣簡潔說道:“好!”話音放落,“隨性”手印已經結起,率先對南風發動了攻擊。

南風起初神色淡定,但自感受到那冰寒刺骨的氣息之後,臉色逐漸凝重起來。在他看來,陳炫明可謂氣勢磅礴,也是冰寒的屬性,而少昊卻勝在渾厚、凝重,真氣透出體外,有如實質。但是南風不覺得有絲毫擔憂,一來他觀少昊真元已傾巢而出,時間一久,必定後力不繼;二來是他的法器“七星元陽尺”正是克製這種陰寒屬性的至陽至熱之物。

南風先是提聚真元與那寒氣相抗,他是想祭出玉尺,可是先前托大,此刻一交手便用上法器,麵子上有些掛不住,於是隻能不斷提聚真元,盡力相抗,間或也結出一半個陽性手印,拋出三兩張烈火符咒,消弭一些寒氣。

少昊也感到自己的真氣逐漸衰竭,他心道:索性豁出去了,拚個魚死網破。少昊默念心訣,擠出最後一滴真元,突感一陣暈闕,呈現力竭之態。

南風雖自認穩操勝券,但對於少昊的玩命進攻,終究不敢大意,也顧不得麵子問題,迅速祭起“七星元陽尺”,催動無邊炙熱真氣襲向少昊,忽然南風感到前方阻力一空,原來少昊終於到了真元耗盡,後力不繼之時。

南風傲然一笑,心道便在此刻分得勝負。

“這可是你自找的!”南風滿目猙獰,高舉玉尺,挾一道幾可融鐵化石的炙炎,砸向少昊的頭頂。

這時台下眾人紛紛掩口側目,似不忍親睹這血腥場麵。

而看台之上也不平靜,九華掌門麵色已頗有不愉之色,深怕南風弄出人命,難以收場,心中歎道:畢竟是年輕氣盛,行事隻圖一時之快卻不計後果,雖說那少昊不才,可怎麼說也是梨山的內室弟子,豈可輕易斬殺。紫陽道長由始至終眼皮都未曾掀動一下,不過心中也有所思:看來已經到了少昊的極限了,且看看結果如何,到得最後一刻再雷霆手段施以援手也不為遲。其它一些門派領袖都有點拭目以待了,都想看看九華派在東道主的地盤上如何收場。

所有人中,最不擔心的就是玉嵐了,她玉顏上笑容淡定,如春江水暖,而此時兩弘春水卻都凝在少昊的身上。玉嵐心想,若是少昊這般容易隕歿,那麼她塵緣既了,便可得道飛升了,既然後者艱難無比,那麼前麵的果就不會輕易出現。佛家有雲:因果循環,因即是果,果亦可為因。

少昊首當其衝的感受著炙身熱浪,在他眼中,南風手中已不是一把玉尺,而是一柄燃著烈焰的巨刃,正斬向己身。少昊略定心神,快速結出“無名”印,迎上來襲的“七星元陽尺”,本來他自知已經真元枯竭,但為了履行自己的承諾,完成了僅會的兩個印法,卻不想一股磅礴的炙熱真氣從左胸出發,從雙手透出,竟堪堪擋住了南風的玉尺。

南風本來一路順暢,無有阻滯,正準備功成收場,卻不曾想到少昊尚有餘力,且源源不斷,他頓時感到如置身一巨大熔爐之中,倍受炙烤煎熬。

這時玉嵐會心一笑:原來如此。

少昊這一下可謂技驚四座,九華掌門頗為驚訝;紫陽則暗自納悶:這個不起眼的小弟子給了他越來越多的意外,竟然修的兩種屬性截然相反的真元!其他一些掌門道長都收起了玩味之色。

這時慧空大師對紫陽說道:“紫陽道兄,看來你這位弟子還是一顆蒙塵的明珠。”

紫陽無奈一笑,心道“我怎麼就沒發現呢!”

台下的陳炫明一看少昊導出紅色真元,心中一驚非同小可,因為修得上丹田已不簡單,再要修煉兩種屬性不同的真元,不知老祖有沒有這個修為。最終隻能用天賦異稟來解釋了。

“那麼,剛才師弟是在相讓於我!”陳炫明看著台上拚鬥的少昊,眼中透出炙熱的光芒。

少昊不曾想到,“無名”印會有這種效果,但看到自己透體而出的炙熱紅色真元,少昊感覺有些熟悉,忽然想到是那一次在“爛梨穀”他曾見過,那個叫“莫衍”的怪人渾身散布的就是這種真元,難道……他腦海中出現了一段文字:我將一身修為封存於你胸前的避毒珠中,等你修為精進時,便可開啟。難道是開啟了怪人修為為我所用,難怪最近心房處總有灼熱之感。

南風不顧一切,全力催動真元,聚於七星元陽尺之上,一時間,尺身為耀眼白光籠罩,不可逼視。

他奮力一揮,白色光刃斬向少昊。

少昊法訣一引,青岡飛入手中,他雙手執劍,迎向光刃。

一聲金玉交擊之聲伴著金屬崩斷之聲,驚天動地,震耳欲聾。區區青岡如何當得住如此一擊,應聲而斷,少昊一雙衣袖化亦為灰燼,他口角滲血,額前劉海有幾分卷曲,手中還緊握那剩下不到一尺的“青岡”斷劍,人總算是漂移了開去,而就在他剛剛立身之處,方台的一角被齊齊削去,且呈一片焦黑之態。

這是這被諸多長老以大法力下過禁止的由鐵木建成的高台第一次被毀壞,可見南風一尺之威。

而觀南風,他也是頭發蓬亂,麵容憔悴。

他沒有給少昊喘息的機會,而是橫掃元陽尺,再次攔腰斬了過去。

少昊此時手無寸鐵,看到攻來的南風,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台下眾人,人都覺得接下來必定血濺當場,紫陽和南天都已蓄好真氣,準備隨時救人。

紫陽是自信滿滿,南天卻是七上八下,他的功力是遠不如當年了。

炙熱的炎焰已經吹動起了衣角,那裏冒起了淡淡青煙,台下靠的近的人們都覺得熱浪炙人,何況是首當其衝的少昊。

可是,這一刻他似乎很坦然,腦中出現了無數清晰的畫麵。

那個新月如鉤的夜晚,在天台山毅然執手調下的那個少女;那個硝煙彌漫的亙古戰場,那個為自己擋住巨斧的清麗女子;那個在漫天氣劍之下,為自己

“嘭”的一聲,所有人睜開眼睛的一刻,看到一隻長著翅膀的小虎此刻趴著少昊的肩頭,口中再次凝起一顆靈氣彈元,並吐了出去,南風剛才全力一擊,竟被這真元打退一丈,如今再次舉尺迎向真元彈,結果又被擊退一丈,堪堪站在了方台邊緣。

而那台麵也被他的雙腳深深犁出兩道深印。

南風嫉恨的雙眼看著少昊,還有他肩頭上那一隻醜陋卻靈力驚人的小虎,他右手將七星元陽尺握得很緊,緊到指甲深深陷入掌中,卻不自知。

這個時候,他看到了頗有些諷刺的一幕。

少昊也不睜眼,隻是舉起手,摸了摸小白的額頭,輕聲道:“原來是小白啊!謝謝你!”而小白在眾目睽睽之下,如一隻溫順的小狗,那小腦袋親熱的蹭了蹭主人的臉蛋。

台下,紫陽慢慢站了起來,是那般凝重,他一雙眼死死盯住少昊肩頭的小虎,喃喃自語道:“難道那就是傳說中的鵬虎!”

少昊緩緩睜開了眼睛,清澈的眸子頃刻間多了一份睥睨天下的光芒,他靜靜地看著南風,而那南風似乎還不甘心。

少昊再次閉上眼睛,雙手舉天合十,隨後擺出彎弓搭箭的姿勢。台下眾人看得麵麵相覷,而周圍的氣氛也怪怪的。

南天突然感到,有一絲遠古的氣息,帶著淩厲和磅礴,撲麵而來。第一次,他產生了莫名的懼意。

下一刻,一把奇異的小弓出現在少昊的手中,他彎弓卻沒有箭,南風卻如被死死釘牢的獵物,他逃無可逃。

這一次換做昆侖派一個年邁的長老倉皇站起,他瞪大眼睛,用沙啞卻包含激動的聲音道:“後羿射日弓!”

南風麵如死灰,似被一股難以抗拒的靈力包圍著,無從掙脫。這一刻他充滿了絕望。

少昊,那彎弓搭箭的翩翩少年,他的目光深深看進了南風倉惶的眸子。

“原來他也有過一段不堪的往事,原來他也是一個可憐的孤兒!”

弓消失了,毫無征兆的,少昊飄下擂台,對著南風遙遙抱拳道:“在下甘願認輸!”

南風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切,他清晰的感覺到,就在前一刻,少昊收起了弓,周圍氣場一泄,他幾乎站立不住。此刻,他看向少昊的目光,透著幾分掙紮。

觀眾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是真正能看清真相的夜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半晌,主考官看了看長老席位,又看看台下觀眾,這才用略顯輕微的聲音宣布道:“這最後一場,是是九華派南風勝。”主考官說話的時候,眼光就沒離開過紫陽的臉,還好,紫陽並無異議,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宣布完結果後,紫陽一抖衣袍,站起身來朗聲說道:“此次大典,我正道各派人才濟濟猶勝往昔,九華派南風修為不凡,勇奪魁首,這件‘七色紫煙羅’就是這次的嘉獎,其他表現出色的弟子我等都看在眼裏,稍後都有獎賞。”紫陽說罷,手掌一揮,一件如絹帛似霓虹的薄衫罩在南風的身上,南風頓覺一陣溫暖之氣從周身湧向心房。

九華掌門的見識遠超南風,激動之情溢於言表,語無倫次道:“南…南風,快,快謝過紫陽道長賞賜。”他急急說道,好似生怕紫陽收回獎勵。

這時南風也感到身上這件酷似衣衫的東西必定不是一件易予之寶,僅觀其上七色光華流轉,便知不是凡品。於是趕緊拜倒說道:“晚輩南風叩謝紫陽道長嘉獎。”說罷站起身來,目光望向師父,似在等待解釋。

九華掌門自知方才有些失儀,此時不便開口,於是用師門傳音秘法對南風說道:“這件七色紫煙羅’是梨山開派祖師飛升時留下來的一件寶物,不但可以吸收天地靈氣補充自身真元,還可抵禦各種屬性的攻擊。梨山還真舍得,拿出這麼一件寶物作為獎賞,徒兒,你這次賺大了。”

他們的一番言語如何瞞得過紫陽,但他也不揭穿,隻是朗聲說道:“此次梨山大典圓滿結束,各位掌門及門下弟子可在玉璿峰休息一天,在下在玉璿偏殿已備好薄酒,恭候諸位。待到明日,如各位要走,紫陽自當親身相送。”

說完後紫陽命陳炫明等人和少昊跟自己到了玉清殿後堂一個僻靜的房間。

此刻,紫陽端坐在椅內,幾株龍涎香的青煙嫋嫋升起,將這小小房間熏得香氣襲人。

陳炫明等幾名弟子齊齊站在紫陽身前。

隻是令人意外的,玉嵐也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