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景遲看著榮天閉著眼睛的側臉,久久不能離開。
直到剛才,他還沒有對過去的生活釋懷,還幻想著能夠回到赫裏山中,和姐姐,父親一起過平淡的生活。
可現在他終於明白,自己肩負的是多麼沉重的擔子。
榮天的身體開始泛起熒光,一個個螢火蟲般的小光球從他的身體上浮現出來,慢慢升高,最後消失不見。
漸漸地,小酒桌,燭燈,地板,大殿,所有這些東西都慢慢地模糊起來,仿佛空氣一般。藍景遲明白了,這整座宮殿,都是榮天用魔魂幻化出來的。
所有的熒光都集中到了榮天身上。一陣炫目的光芒閃過,一切都消失了。
原來這裏隻是一個石室,沒有宮殿,沒有花園,沒有侍女與侍衛。
牧鳶和鍾離雨跑了過來。她們在偏殿等了很久,最後都睡著了。等到醒來,一切都已經恢複了原樣。
兩人異常驚愕,就依著印象跑過來尋找藍景遲,終於在這個石室裏找到了他。
“這裏發生什麼了,怎麼一下子變成這樣?”鍾離雨摸著石壁問道。
“我們等你等到睡著了,醒來就成這樣了……景,究竟是誰找你的,你……你跪在這裏做什麼?”牧鳶奇怪道。
藍景遲聽牧鳶這麼一說,本想讓她們看榮天,可他低頭望去,根本就沒有人在那裏,隻有自己傻傻地跪著。一切都仿佛夢一般,夢醒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甩了甩腦袋,努力把情緒從剛才的失落中拉出來:“這個說來話長,先出去吧。”
“出去?”鍾離雨在石室裏繞了一圈,“怎麼出去?還從進來的那個門?”
藍景遲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起身走到牆邊:“隻能這樣了。拿著燭台,我們走吧。”
鍾離雨看了眼牧鳶,也去拿了一個燭台。三人就這樣摸索著,在這個迷宮一樣的地方逛了一圈又一圈,終於找到了進來的石門。
“……怎麼開?這門關的死死的啊……”牧鳶用力掰著門縫,想把它掰開來,“這東西……真沉……”
“姐姐等下,我來。”藍景遲走到門前,將手掌覆在門上,閉眼靜心。幾秒鍾之後,石門前揚起了一陣厚厚的灰塵:門開了。
“咦,景遲,真有你的,一下子就……”鍾離雨剛想走進去,就看見門口站著兩個人。
“皇……皇叔?!”
“爺爺?!”
三人一下子愣住了。看著灰頭土臉的墨衍和鍾離影,藍景遲還是忍不住想笑。
“皇叔,你們怎麼……怎麼搞成這樣?”藍景遲遞過一個燭台,“你們去哪了?”
“這該是我們問你的吧。”墨衍的神色不怒自威,“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我們往回走來著,走到最先進來的那個門,然後甬道突然變了,一個宮……”鍾離雨還沒說完,藍景遲就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一個亂石院子就出現了,我們進來以後發現門關上了出不去,就拿著燭台亂逛……然後就碰到你們了。”
鍾離影看著藍景遲微微閃動的眼神,從嘴邊憋出了兩個字:“撒謊。”
藍景遲心中一個激靈。他一邊想著“你怎麼知道的”,一邊找著各種各樣的理由想搪塞過去。
“我們走了無數便那種漆黑的通道,開了無數個這樣的門,為什麼這一次和前麵不一樣,我們來到了這裏,還碰上了你們?”
“這就要問建這地方的人了……”藍景遲沒好氣地說,“我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被困了半天。”
“鍾離影,你要我們見的人在這裏麼?”墨衍突然開口了。
“看樣子,他已經不在這裏了。”鍾離影朝裏麵望了一眼,“我開這個門的方法和以前一樣,誰知道一開門就碰上了這幾個小鬼,這光還亮得這麼刺眼……”
“不在?”墨衍顯然有些惱怒了,“一句不在,就算結束了?這鏡月迷宮裏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墨衍皇叔,你在翠竹林裏住久了,外麵的事是一概不知,可我還有威特安傳的信息,現在發生了許多無法解釋的事情,來一趟鏡月迷宮沒必要麼?”
“好,那就請你告訴我,這裏究竟住的是什麼人?”
鍾離影看著墨衍,抽搐著嘴角仿佛想一杖子打暈他。許久,他才恨恨地開口道:“一個埃索人,他叫榮天。”
“埃索人?為什麼會有埃索人在安爾?”墨衍明顯不信。
“為什麼,你去問墨塹吧!”鍾離影拿著手杖狠狠一戳地麵,返身走進了通道。
藍景遲拍了拍牧鳶和鍾離雨,示意她們先跟上去。等她們走後,他對墨衍道:“皇叔,他說的是真的。”
“你見到那個埃索人了?”
藍景遲頓了一下:“沒,隻是這裏有微弱的魔魂,能和我體內的魔魂共鳴。”他湊到墨衍耳邊,輕聲問道,“皇叔,為什麼心燈會沒有用,我們會觸發機關走進死門?”
墨衍皺著眉,不知他想幹什麼,隻能如實回答:“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很大可能是以為我們之中有人並不是以其原本的身份進來的,但若是這樣,鏡月迷宮的機關完全可以把我們困死在這裏,不會出現現在這樣的情況。”
“莫非……”墨衍緊蹙著眉頭,“你知道?”
“我哪裏會知道……”藍景遲“唉”了聲,“皇叔快走吧,他們已經走遠了。”說完就跟了上去。
墨衍看著藍景遲在燭火中一晃一晃的影子,若有所思。
有了燭火,這路走起來就快多了。不一會兒,五人就來到了入口處的八門金鎖陣。墨衍踏出石門,嚐試著點起了心燈。
這一次,心燈明亮地燃燒著,沒有再熄滅。他們吹滅了燭火,沿著心燈所指引的路,向出口走去。
返回地麵的時候,天已經放亮。出口所在的地方已經不在翠竹林的範圍之內了,他們一路朝著翠竹林走去,才發現翠竹林已經被軍隊包圍,子曄正帶著侍衛準備搜查。
見到墨衍,子曄忙下馬跪拜:“見過皇叔!”
墨衍點點頭示意他起來。子曄起身,看到鍾離雨,牧鳶,藍景遲,後麵居然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戴著兜帽連臉都不願露。
子曄心生疑惑,便道:“你是誰?把兜帽摘下來!”
聽到這個,鍾離雨忙跑了過去,在他耳邊低語:“這是我爺爺,爺爺沒死,他回來了!”
子曄一驚,對身邊的侍衛道:“去看看翠竹林守衛那邊怎麼樣了。”
侍衛領命而去,子曄在小心翼翼地說道:“雨,你怎麼在他們麵前……”
“沒事,他們都知道了。”鍾離雨反倒大方起來,“爺爺的臉你暫時還是不要看了,他被幽影所害,雖然沒死可……哎,總之你先別看了。”
“好,我知道了。”子曄直起身,對鍾離影拱了拱手,“前輩,方才多有得罪。”
鍾離影輕抱下手杖,表示回禮。
“昨夜我接到急報,杏妃在翠竹林遇害了,可有此事?”
墨衍看了看鍾離影,見他沒有反應,便答道:“確有此事,但王妃並非被人所害,是失足掉進鏡月湖中身亡。”
子曄看著墨衍,雖然心生狐疑,可也不好當麵質問,隻得道:“那白將軍呢,怎麼找不到他?”
“白將軍……”墨衍歎了口氣,搖著頭說,“將軍見王妃失足身亡,遣人回宮報信之後,覺得愧對皇室厚恩,在鏡月湖邊自刎了。”
子曄深吸一口氣:“皇叔如此說,那子曄覺得也沒什麼可以查的了。”他返身上馬,對著眾人一抱拳,“告辭!”
藍景遲看著墨衍凝重的眼神,心中似乎明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