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 第四章 夢魘

雪線之上,風雪大到牧景實在沒辦法走了,他便找了處山洞想進去休息過夜。剛走到洞口,他便發現洞口堆著一堆冒著煙柴火,像是剛熄滅。

有人?難不成是那個老人的兒子,打獵歸來在此休息?

牧景頓了頓,探出腦袋朝洞裏看去。隻見一個獵戶披著羊皮大衣,渾身裹得嚴嚴實實地睡著。他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找了個離那獵戶比較遠的地方坐下來,將背囊輕輕放在地上,蓋上皮襖準備休息。

“你是誰?”一個渾厚的聲音從對麵傳來,大概是獵戶吧。

“啊,你還沒睡呀,我是來……”牧景剛想解釋,那個聲音便打斷了他的話。

“你是來馴服幻獸的吧。”

“……你怎麼知道?”牧景問道。

“獨自跑上雪線,隻帶一個背囊的人,除了牧家還有誰有這樣的魄力?”獵戶坐了起來,露出了虎皮襯肩,“不過你還是要小心,這裏,不安全。”

“不安全?”牧景不解,“知道不安全還把你母親一個人留在家裏?”

獵戶抬起頭,一個瞬間的沉默。接著,他慢慢走到牧景麵前,低頭看著他。

牧景發現,他身後背著一把長劍,劍身上隱約閃著銀色光芒。漆黑的夜裏,牧景看不見他的臉,隻能看到一個強壯的身影。

“我是一個人來的。”他幽幽地說,“沒有什麼母親。”

“嗯?”牧景一驚,剛想問“那她是誰”,到口的話卻有咽了回去。山裏這麼多獵戶,也許不是這個人的母親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那人抽出銀色長劍,“這裏,不會有獵戶來,因為雪線之上野獸少而幻獸多,不適合打獵。”

牧景抬起頭直視著他。能夠來赫裏雪山中過夜的,必定不是等閑之輩。他又想起那個山腰上住著的老人,心想今天碰到的怪人還真多。

這人既然知道這裏不適合捕獵,又扮成獵戶的模樣出現在自己麵前,那豈不是等於在告訴自己,他不是獵戶麼?太狂妄了吧!

“那麼,你又是誰?”牧景一抖手腕,鎖鏈散作骨節圍繞在他周圍,黑色的霧氣隱隱浮現。

對麵那人將長劍橫握在手中,左手食指中指輕輕撫過劍身:“蠆南帝國,亞夏七職階之一,天師張寇橫,幻化作獵戶來此雲遊罷了。”

說罷,銀光一閃,張寇橫一襲道袍翩翩而立。

牧景皺著眉頭,心道你來這赫裏山裏雲遊還要用天師道術偽裝,給誰看呢?蠆南帝國……這張寇橫還真能亂跑。

他將長劍收入劍鞘,望向洞外:“明天,你就可以馴服一隻幻獸了。等大雪停了,雪峰之上會有一隻凰,希望你能抓到它吧。”

“冰凰?!”

“對。不過,冰鳳是冰域聖獸,冰凰是追隨冰鳳的幻獸。”張寇橫一縷胡須,“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我來安爾王國也隻是遊玩,並不想參與到你們馴獸師的家事裏去。”

鎖鏈重新纏繞進牧景手臂。他用袖子遮住,對張寇橫道:“那山上那位老人……”

“此事我必定會去查明,不過老人若真隻是山中獵戶,那就是我們多心了。”

“有勞天師了。”

“你休息吧,要戰勝冰凰可不是一件易事。”張寇橫哈哈一笑,坐下來雙指一指火堆,道聲“著”,木柴便又重新燃起火光。

“天師要走了嗎?”牧景看著張寇橫轉身走向洞口便問道,“天亮的話會好走一點。”

回頭看了眼牧景,張寇橫把拂塵輕輕搭在手臂上:“我有要做的事,你若不休息,明天可抓不到冰凰了。”

“若是得早,我會回來找你,就別擔心我了。”說著,張寇橫就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茫茫雪山之中。

很快,牧景便沉沉地睡去了。連日的長途奔波已經使他極度疲勞了,在溫暖的火堆旁,不一會兒他便進入了夢鄉。

“fir-si.(精靈語,死吧)”遠遠飄來的嗓音,嘶啞而虛無,有如亡靈的哭號一般。

緊接著,一個極其血腥的場麵出現在他眼前。偌大的庭院中,無數針葉如暴雨般射向揮舞著兵器奮力抵擋的人,一個穿著暗紫色長袍的女人抱著手中啼哭的孩子,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護衛一個一個慘叫著倒下,那雙淡藍色的眼眸在冷冷月光中顯得蒼白無力。

在針葉射向自己的一刹那,畫麵一轉,那個陰森嘶啞的嗓音又一次從虛空中傳來。眼前出現的,是一襲黑袍,非常蒼老身軀,右手的法杖還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墨綠色光芒。

牧景的目光落到他的另一隻手。那是一把打造的極其完美的利刃,周身呈現微微的弧度,藍色劍鞘上的紅纓輕輕搖擺著。男人用虛無的聲音狂笑著將劍抽出,劍刃之上,依稀可辨的“骨刃”二字格外耀眼。

牧景緊捂著耳朵不想聽到那種刺耳的聲音,可不管怎樣都沒有用。他聽到,這個聲音仿佛就在他耳邊,對他說著一句話。

藍景遲,我終於找到你了。

隨後,男人一劍劈向牧景。那劍氣排山倒海,氣吞山河,仿佛有無數的幽靈從劍尖飛出,嘶叫著飛向牧景,仿佛要撕咬吞噬他的身體一般。

他猛地坐了起來,額上的汗珠如雨而下。

藍景遲,這到底是誰。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不斷地問自己。

火堆早就熄滅了,張寇橫也早已離開了山洞,沒有再回來過。黑夜已盡,清晨將至。在這極寒冰雪之中,的確不可能有野獸的存在。牧景走出洞窟,看著昨夜風雪留下的痕跡。

一個下意識的動作,他向山頂望去,卻被反射回來的陽光刺了個正著。他努力睜大眼睛向前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如水晶般透明的鳥兒。

牧景愣住了。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鳥兒,晶瑩剔透得仿佛不存在一般,向著陽光微微地揚起腦袋。他呆呆地看著它,淡藍色的眼睛顯得清澈透明。

“這……這是……冰凰!”牧景猛地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