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敗的方家村徒步行走,方成安的眼神愈加迷離,那深紅色如血一般的瞳仁也漸漸回複著正常。
曾經熟悉的一切,很難得能如此完整的保存下來,記憶中的村子,有和藹的大叔大嬸,最好的獵人方成虎,媒婆性格的方永漢,淳樸的族人。
突然,方成安走到了自家門口,那已經垮敗的籬笆並不能阻止方成安瞬間的落淚,如同孤狼一般,方成安再也抑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情感,失聲痛哭。
父親做的半成品木具,如今已然腐朽的不像樣子,但依稀可辨,母親的織布機,姐姐最喜歡的木質玩具。
這一切的一切是那麼的熟悉,直擊方成安內心最脆弱的地方。
“是我害了你們。”方成安怔怔的說道。
自己年少無知,做事未加思索,終究是一步步的讓身邊的人,為自己的衝動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姐姐……
方成安看著手中父親為姐姐做的木質玩具,眼神逐漸空洞了起來,不可抑止的想起了當初姐姐身死的一幕。
那個時候的自己怒火衝頂,一定要為姐姐複仇,而最後,仇報了,但姐姐……
方竹在眾人愣神之際已然開始奔向方成安的方向,在淩飲與夜化桑對戰的時候已經接近戰台。
他是第一個碰到方成安的人,此時方成安與夜川驍不過十幾步遠的距離。
“你這是何苦……”不待方竹說完,從其胸口刺出的長劍直到刺到方成安額頭處才停下。
方成安愣住了,副院長愣住了,方成安的爹娘愣住了,沒從剛才的情景中回過神的眾人都呆了。
方成安就這麼靜靜的看著方竹,而劍尖透過方竹胸口刺破了方成安的額頭,額頭的鮮血滴進了方成安的眼睛,就這麼呆呆的看著方竹,就這麼一動不動的讓鮮血流進自己的雙眼。
“哈哈,哈哈哈。”不停咳血的夜川驍大笑著。
“弟弟,爹娘……”不待方竹說完,方竹已經生機全無,那一劍極其精準,直接透過方竹的心髒。
一口鮮血噴在了方成安臉上,方竹就這麼失去了全部生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方成安瘋狂的大叫著,痛苦悲涼的聲音直刺雲霄。
連遠處打鬥的夜化桑以及淩飲都震驚不已,方竹胸口刺出的長劍他們並沒有看到,或者說夜化桑怒火衝頂,不要命的進攻,而淩飲則亦無心他故,此時聽到方成安悲痛的長嘯,雙雙都看了下來。
那一劍,夜川驍將手中長劍擲出,將方竹穿心而過,自己則倒在地上瘋狂的大笑。
方成安幾乎在眨眼間,已經從地上站起,繞過方竹,用僅有隻覺得左手對著依舊倒在地上,喪失理智大笑的夜川驍一拳轟去。
這一拳正中夜川驍胸部,胸骨斷裂的聲音響起,而砸向夜川驍心髒的拳頭觸碰到心髒的時候變為爪,將夜川驍的心髒就這麼生生的捏住了,隨即向外一扯,當著正瘋狂而來的夜化桑的麵瞬間捏碎。
而淩飲則緊隨其後向下撲來,在夜化桑即將臨近方成安的時候,一腳將夜化桑踢向一邊,瘋狂中的夜化桑根本不曾想過身後的淩飲,而夜化桑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夜川驍的身側,夜化桑抱著夜化桑的屍體悲痛欲絕。
那個時候,方成安有過後悔,若是早知最後的結果是姐姐身死,那麼或許,一切就不會發生。
而自己,盛怒之下斬殺夜川曉,也讓整件事情變得更加惡化,那之後的一幕幕讓方成安痛苦的閉上了雙目。
“方氏族人在前往帝都的路上,被屠殺一半,剩下一半被抓走。”淩飲歎了口氣說道。
方成安怔住了,就這麼怔在原地,一動不動,連表情都凝固了。
清竹瑤看著方成安的摸樣,向淩飲問道,“夜化桑幹的?”
“夜化桑沒有親自去,有四位神力涅磐境帶隊前往,這消息也是我派去護送方氏族人的學院涅磐境強者以及張虎告知的。佳鍥學院總共四名涅磐境強者,我派去了二人,張虎隨行,那二人死一人,重傷一人,張虎也重傷。”淩飲說道。
“哈哈,哈哈哈。”突兀的大笑響起,見那方成安此刻竟然笑了起來,隻不過淚水卻是止不住的滑落,狀似瘋魔。“夜化桑,啊啊啊啊。”
得知噩耗,方成安完全不知所措,而更讓自己此生都難以忘懷的,便是接下來的一幕,那一幕,那慘絕人寰的一幕。
夜化桑當著眾人的麵,當著方成安的麵,快速而有節奏的將方氏族人一個個斬殺,佳鍥學院眾人都看不下去了,方成安跪在地上,對著族人的方向,將頭深深的埋下,痛嚎不絕。
“成安,我們從深山走出來,全是因為你,而我們方氏族人能受天元大陸尊敬也都是因為你,沒有你,我們活的連尊嚴都沒有。成安,不要難過,成安,我們不怪你,成安,為我們報仇!”各種各樣吵雜的聲音傳來,讓方成安身體一陣顫動。
痛。
痛徹心扉的疼痛。
“我沒用,我沒用,我沒用啊。”方成安沙啞的喃喃道,再也不敢看族人被屠殺的場麵。
那些人裏有自己從小的夥伴,有照顧自己的哥哥姐姐們,有對自己和藹,經常去蹭飯的叔叔伯伯們。如今,一點點的被摧毀了,而自己無能,隻能這麼看著。方成安牙齒都咬碎了,心中實實在在的疼痛,好似要直接讓他痛的失去知覺。
這近百凡人被夜化桑屠殺了感覺,夜化桑大笑聲響徹這片天地。
族人在自己眼前被一個個斬殺,那種痛,誰能明?
夜化桑分別扭斷了方成安四肢骨頭,無論是手臂或是腿部,從小骨開始,一根根的捏斷,而方成安瘋狂的麵容好似感覺不到這鑽心的疼痛,隻是那充滿戾氣,泛起血紅的雙眼,一動不動的盯著夜化桑,嘴中溢出鮮血,不斷噴湧而出。
“痛苦嗎?無力嗎?哈哈”夜化桑大笑著,一抓抓向方成安腹部,捏醉了方成安的土星之丹,完全破壞了方成安的丹田。這一舉動,已經廢了方成安。
“爽嗎?不是天才嗎?我絕你修道的希望,之後在慢慢的折磨你致死,這種絕望的感覺一撥撥的襲來,是不是很爽啊?”夜化桑大笑著。
方永吉扶著楊婉,震驚的看著方成安淒慘的摸樣。
方成安眼中閃過一抹極度的惶恐,那惶恐是從未有過的強烈。
“嗬嗬,你們二人是這小子的?”夜化桑陰森的笑道。
方永吉與楊婉趕忙跪下,對著夜化桑叩首不已,“我們是成安的爹娘,放了成安吧,放了成安吧。”那驚慌失措的摸樣,看著讓人心疼。
“方成安,你運氣不錯啊,剛才少了一場好戲,現在正好給你補上。”夜化桑提著方成安就像方永吉與楊婉走去。
“不,不,不啊,啊啊啊。”方成安知道夜化桑要做什麼,此時劇烈的扭動身體,好似要做些什麼,可惜,有心無力。
“靈老,靈老,救救我爹娘啊,救救他們啊。”方成安極度驚慌中想起了靈老,仿佛是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
“我隻能護住你靈識不滅,而我的精神力,連夜化桑一擊都阻攔不了,成安……”靈老悲歎道。
仿佛失去了所有思感,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方成安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方永吉與楊婉依舊跪地不起,不住的對夜化桑叩頭,希望他能放過方成安。
“好感人的一幕啊,讓我都有些動容呢。”夜化桑森冷的笑道,隨即一章拍到楊婉頭頂,楊婉七竅流血,頭骨碎裂的聲音響起,隻是並未立刻死去,夜化桑想讓方成安慢慢的看著母親死去,那種痛苦,應該是極其美妙的吧,夜化桑想著。
“婉兒,婉兒,”方永吉顫抖的抱著楊婉,淚流滿麵。
“永吉哥,我這一生,嫁給你,不後悔,我們有這麼一個兒子,我很驕傲,隻是……”楊婉下來的話被一口鮮血噴出而梗在了那。
“成安……”楊婉最後看了一眼兒子,就死撒手而去。
“啊啊啊啊啊……”方成安像野獸般嘶吼著。
夜化桑在此時隨即一掌又將悲痛中的方永吉打的吐血不止。
“為他驕傲嗎?一群賤骨頭,你們方氏一族,都因他而滅,還為他驕傲?”夜化桑冷漠的說著。
“哈哈,我方永吉本就以山中野民,沒有任何尊嚴的活著,就是因為這個兒子,我才知道尊嚴是何物,我才知道收人尊敬的樣子是怎樣的,你能懂嗎?”方永吉淒涼一笑,“成安,如今我們一家,一族死在一起,也不枉此生。”方永吉大口吐著血,抱著楊婉,死去。
“啊,啊啊。”方成安沙啞的嘶吼如同野獸般,那聲音讓人聽之心碎,聞之悲慟。
爹娘死去的一幕,猶如昨日,輕輕撫摸著父親親自做的家具,方成安身體無法控製的輕輕的顫動。
“為什麼,為什麼?隻是一群很淳樸的村民,因為出了自己這麼一個修道者,卻被殘忍的全部殺害,而當初自己引以為豪的修道者身份是什麼?是個屁啊!眼看著最重要的人一個個死在麵前的痛苦,像是心在被鋼針不斷的插入。”
走出自家破敗的院門,方成安的淚痕已然幹枯,霧氣縈繞的雙目少了瘋狂的血紅,卻多了狠厲的目光。
“夜化桑,血債血還,我,方成安,回來了!”方成安低沉的說道,這聲音,在曾經的方家村裏,久久縈繞,不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