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潤是一個很奇特的人,每個認識他的人給他的評語都不太一樣。在千玉眼裏,他是一個有些粘人的仙人,能力不怎樣,靠著父親的庇護才能坐上五神將之一的位置,不過好在插科打諢性格風趣,比其他無聊的仙人們還是要強很多。在上仙眼裏,他是最省心的兒子跟下屬,凡交代的事情沒有一件不是辦的妥妥貼貼讓人十二分放心。在其他仙人眼中,他是謙恭有禮隨和可親而受歡迎的。
看起來,大部分的評語都是好的,也難得他仙壽不長卻能事事做到四麵淨八麵光。
然而,有一個人,在她眼中的廣潤跟其他人都不同。
縱使在仙界,也有陽光照不到的死角,那便是日神光耀殿後的秘密寒池。寒池終年散發冰冷寒氣,乃是這至陽宮殿中的至陰之地,以一池之水平衡著天宮中陽氣最盛的地方。
這樣一座寒池,卻被施了結界,在普通仙人眼中寒冰池內一片碧蓮開的茂盛妖嬈,,蓮池中央有一個小亭,冰池的玄機便藏在小亭裏麵。
諸多神仙在小亭內賞過那一池蓮花,卻沒有一個神仙發現蓮池的秘密。
此時此刻,發束銀色飄帶,白衣飄飄的廣潤麵無表情的走到小亭中央,隻見他雙手捏訣,默誦咒語,那小亭正中的石桌便緩緩移開,露出通往地下的一條通道來。
“漣漪,我來了。”充滿磁性的男音在一片靜止的冰霧中響起,在原本靜謐無聲的空間中更加宏亮。
廣潤手持夜明珠,穿過絲絲縷縷的霧氣,緩緩走到冰池水邊。
寒冰池的最中心,噗通一聲,似一條魚尾拍打水花的聲音響起,又好像有金屬碰撞的聲音,接著嘩嘩的聲響更甚,好像什麼東西正在遊近。
墨綠色的長發漂浮緩緩自冰水中升起,長發下麵是一張蒼白的臉,臉上有著一雙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雙眼,眼睛色澤碧藍,很大很美,卻又絲毫沒有焦距。下半身卻是一條巨大的銀色魚尾在身下幽幽擺動。
“有什麼事情麼?”被稱為漣漪的鮫人女子聲音十分空靈,聽起來如泉水叮咚。
廣潤慢慢走近在池邊蹲了下來,伸手進水中撈起一縷漣漪的長發,鮫人明顯瑟縮了一下,慌忙想要遊遠,無奈頭發被人拎著,刺痛下魚尾朝水麵揚起,隻見那魚尾上竟直直穿過了一條拇指粗的銀鏈,銀聯的一頭是一把大鎖,另一頭不知連在池底的哪個部分,漣漪扭動的身軀將那銀鏈拉的筆直,被鏈子穿過的魚尾正緩緩滲出鮮血。
“放開我,求你,好痛!”漣漪尖銳的慘叫著。
廣潤眼睛半眯著將漣漪的長發在手中又繞了兩圈,鮫人的身體被迅速拉近了池邊。
“我說過的話你好像又不太記得了,我不介意重複一遍。”摸了摸那張因為害怕更加慘白的臉,廣潤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除非是我讓你離開,不然,後果自負!”
“我都被困在這寒池之中了,你還想怎樣?”漣漪閉上眼睛氣憤的道“這寒池冰冷徹骨,我在暗處呆得太久了,眼睛已經看不到了,就算我以前做過再多的錯事,這樣的懲罰難道還不夠麼。”
“是嗎?當初可是你自己求我收留的啊,你的要求我都一一幫你達到了,你的仇人沒有一個人能找到你,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所以現在,輪到你幫我一個大忙了!”廣潤笑道。
“你要我做什麼?”漣漪遲疑的問道。
“鮫人善幻術,又善模仿,我要你變作一個人!事成之後,我便為你除去身上的縛魂鎖。當然,你除不除縛魂鎖也都一樣,你的仇人都在找你,也隻有我這寒池可以收留你而已。如果你不答應,我就隻有請走你了。”廣潤放開手上墨綠色長發
“出去後可有很多人等著你呢,你要知道,當年被你害死的人還真不少啊。”
“不~!不要再說了,是你,一切都是你指使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要我承擔這一切!”漣漪突然失控的嘶聲道。
“不,不,不,下手的人可是你啊,我隻不過是看透了你的自私而已。”廣潤將手中的夜明珠朝漣漪的臉上晃了晃,隻見她目光呆滯如初,果然是已經瞎了,心裏暗暗有些憐憫,不過也隻是一刹那的時間而已。
“你要我變作誰?我的眼睛已經瞎了,根本看不見人又如何幻化!”漣漪冷靜下來“如今我隻是一個廢人,幫不了你!”
“那個人你曾經見過,當然可以幻化成她的樣子,不過你的魚尾不能離水太久,不然就露餡了。好在我需要你變作她的樣子也不用太長時間。”
“哼!我不會幫你的,你殺了我好了。”漣漪突然又強硬起來。
“唉,如果你知道現在誰的小命捏在我手中,也許你就會來求我了!”
“你又要害誰?”漣漪皺著眉頭問道。
“嗬嗬,不要用害這個字眼,巫陵現在生命堪憂,如果你幫我,我就饒過他一次!”隻是一次哦,不代表以後他會放過巫陵,廣潤心中這樣說道。
“巫陵他?”
“漣漪,你在這寒池已經呆得太久了,難道你不想出來透透氣麼!”廣潤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伸出修長的手朝水中一點,原本鎖住鮫人的銀鏈便無聲無息的斷成了兩截,還連在鮫人身上的部分以及那把巨大的鎖也同時消失了,化作了銀色的魚尾上一條暗黑的美麗花紋。
“你到底要我變作誰的樣子?”
“千玉,你曾經見過的。”
“啊,就是那個最美麗的牡丹花仙麼?為什麼要我變作她?”漣漪道。
纖細的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一把拎出了水麵,漣漪嚇的大叫起來。
廣潤將鮫人平放在池邊“為什麼這三個字不是你問的,你隻要記住除非是我放手,不然,沒有誰能逃開。所以,出去之後你隻要乖乖聽話就好,不然,後果自負!”
說著自衣袍中拿出一根長長的白色銀針,寒光閃過。“不~~!”漣漪仰頭痛苦的叫道。
銀針毫不猶豫的插入了漣漪的魚尾,接著,緩緩的,堅定不移的一點點將那魚尾刨成兩半,猩紅的血液自漣漪的下體大量滲出,鮫人已經痛的昏了過去。
那被刨開的兩半魚尾一點點變化,變短,變白,鱗片消失了,兩條白嫩的雙腿漸漸顯露出來,剛剛成型的人腿仍舊成透明的顏色,裏麵的血管跟經脈都看得清清楚楚,過了好半晌,鮫人終於變化完畢,除了池邊的一灘鮮血外,再也看不出任何她曾經身為鮫人的特征了。
俯下身抱起這具十分輕盈的身體,鮫人藍色的長發順著他白色的衣袍傾斜下來,一點點仍在細細的往下滴水,雙目緊閉的漣漪臉龐天真無邪,好像熟睡一般頭偏向廣潤的懷抱。
“漣漪,漣漪!”廣潤叫了兩聲,痛昏過去的鮫人仍舊沒有清醒。
“嗬嗬,不過才二十年,我的小漣漪也變得開始喜歡騙人了!”廣潤微微勾下那張俊美的臉龐在漣漪耳邊輕聲說著。
在他懷抱內的鮫人不安的睜開了眼睛,冷汗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流到了廣潤的手臂上。漣漪迷茫的雙眼在眼眶內飛速轉動“千玉,我記得她,我這就變化,這之後求你放過我!”
“啊,你要搞清楚,不是我不放過你啊,是你的仇人不放過你,除了我,你又能找誰收留你呢?”
“我寧願被他們碎屍萬段,也不願再被囚禁在這個地方!事成之後,隻求你放過巫陵,其他的我別無所求!”
“寧願死麼?”
“是的!”漣漪一臉堅決道。
“啊,小漣漪又騙人了,你騙人的時候眼睛總喜歡到處亂飄,雖然現在瞎了,不過習慣還是沒有改啊!”廣潤用鼻子點了點漣漪的鼻子,狀似親密的道“你怎麼不問問我,之後我會如何待你,其實我早就想好了,事成之後啊,為我的小漣漪修建一個漂亮的海底宮殿,就修在我的光耀殿外,你說好不好!”廣潤抱著鮫人一步步走上通往池中亭的台階,機關在他的腳下重重合了上來。
“好啊,我要海中的水!”漣漪嘴上興奮的說道,心裏卻是一萬個不信。
“恩,當然,你要什麼都可以,隻要你好好幫我這個忙,你要做什麼都可以啊~!”
“是嗎?你講這麼大的大話,不是事成之後想要殺我滅口吧!”漣漪揪住廣潤的衣襟神情緊張起來。
“你剛才不是說連死都不怕,怎麼現在又怕我殺你滅口了?小漣漪你的心事也太好猜了吧,一點都不好玩呢!”將漣漪抱入一間小小的房間,房間雖小卻有暖暖薰香以及厚厚的大床。
“怎麼了?”漣漪伸手將長長的頭發在腦後挽了一個發髻,接著不知在床上摸到一件什麼半圓的物體,憑感覺那是一隻發釵,也插在了腦後。
在她心目中,廣潤就是一個超級大變態,有時候前腳還笑嘻嘻的樣子,後腳便能想象出很多折磨人的花樣。
他總是在笑,那笑卻總也到不了眼底,他的眼神是冰冷的,帶著看透一切的明了與詭計!
漣漪後悔極了,當初怎麼就沾染上了這麼一個人,從此甩不掉,掙不開,整整吃了二十多年的苦,這次是個逃脫的好機會,一定要好好利用才行。如果這次能脫離他的掌控,從此以後她就隱姓埋名,再也不出現在他能找到的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