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驚恐的睜大眼睛抬頭看著二樓那正微笑著的男子。
“哼!你有福氣了,還不快上去!”衣領被一個侍衛提起,綠珠身不由己的跟著那人一路走上了二樓。
黃姨娘此刻也蛇蛇蠍蠍走了過來想要跟著一起上去,卻被侍衛攔了下來。
“放開她!”綠珠正踩上最後一級台階,左側的木窗啪一聲被一雙漂亮的手推開,露出一張精致而華美的臉龐。
趙傭一見那人,便覺得神銷骨酥,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同時炸了開了,天仙下凡也不過如此。他一把推開芙蓉,挺了挺腰板自芙蓉的房間走了出來,朝雪芝露出一個微笑,接著轉頭對抓著綠珠的奴道“還不放開這位小姑娘。”
那侍衛手一縮,綠珠便一個踉蹌倒在雪芝的窗下,雪芝揚了揚臉朝趙傭露出一個醉人的笑容“謝謝!”隨後朝綠珠努努嘴“那女孩,你進來。”
綠珠揚起臉看著這個美若天仙的人,恍惚有些如在夢中,看看雪芝又看看一旁正愣瞧著雪芝的趙傭,她飛快的自地上爬起,跌跌撞撞滾入了雪芝的房間,一進房間,赫然發現房中的圓桌旁還坐了另外一個男子,那人目若郎星,正在苦笑,看到她進來,微微一愣,隨即朝她點了點頭。
綠珠戰戰兢兢的在房內尋了個凳子坐下,雪芝啪一下關上窗戶。
“嗌!”趙傭如夢初醒一般在窗外叫了一聲,接著來到門外敲了敲門“公子,在下一見公子便覺有緣,可否交個朋友?”
本來就不牢靠的木門無風自開,一張圓桌上端坐了三個人,雪芝媚眼一拋“這裏有兩位公子和一位姑娘,你想和誰交朋友啊”
趙傭一下子跨了進來,眼睛直直盯著雪芝,雙手一揖“公子,在下趙傭,現居京城,敢問公子貴姓?可否願交在下這個朋友?”
雪芝用扇子擋著嘴,眼睛似彎非彎,媚態橫生,眼中異光乍現,雖然她現在是男兒裝扮,也將趙傭迷的七葷八素,雖然看到一旁還坐了一個年輕公子,卻隻是拿眼角兒瞥了巫陵一眼,又再次被雪芝勾引過去,隻覺得神思開始恍惚。
趙傭一步步朝雪芝走去,眼中已是迷茫一片“過來,讓本王……”不知不覺間,他已然忘記自己身在陽的最大的花樓之內。
“你是王,那我是誰?”雪芝嬌笑一聲。
“愛妃,我馬上就要登基做皇帝,以後你就是我的皇後。”趙傭口不擇言,竟然什麼都說了出來。
屋外守候的侍衛不安的將腦袋又貼近了那門,正在擔心太子怎麼會將身份透露給一個從未見過的男子,突然腳下一陣晃動,竟然站立不穩跌倒在地,隨後耳邊一聲聲連串巨響,將芳蕪苑所有正站著的,坐著的,姑娘,奴,侍衛…全部震倒在地。
屋內幾人也都被震的東倒西歪,隨後房外響起淒厲的慘叫“爆炸了,走水了,大家快逃啊!”
巫陵蹭一下站起身來,將軟在一旁的綠珠抱入懷內,“雪芝,我們快走!”雪芝忙跟上,誰知一開房門,屋外已成一片火海,那火沒有片刻就借著屋外的北風吹成一片,已經有來不及跑出去的小廝與女子慘叫著滾做一團,巫陵三人忙折返屋內,推開窗戶直接跳了出去。
尚留在屋內的趙傭剛被雪芝的迷魂大法弄的神思恍惚,突然一陣火焰燒至門外,恍惚間看成花海,竟想飛身撲過去。屋外守候的侍衛慌忙踢門而入,趙傭正好在門後,被一腳踢飛,隨後頭一歪,昏了過去。
陽大街上,本已黑了的夜被芳蕪苑的大火映紅了半邊天,就在不遠處的角落,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正摟著一個女孩躲在一側,他雖然目不能視,卻能聞到那火焰的味道,燒啊,燒啊,燒啊,男孩的嘴角勾出一絲微笑。綠珠為他偷來的錢都用在了那些易燃的明膠之上,他借黃姨娘為了品花大會整修房屋之際,將那些明膠偷偷倒入泥瓦匠的塗料之中,又在各處主柱內埋入了火藥引,於是整個芳蕪苑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易燃的大花炮。
男孩正得意間,砰的一陣巨響,芳蕪苑的大梁竟然從中折斷,一片烈焰中,陽最大的妓院竟然就此蕩然無存。已經逃出來的人們哭喊一片,因為有很多來不及逃出的姑娘,因為火勢太大,根本就沒有生存的希望了,但是這些,又關他什麼事情。
“妹妹,我們自由了,走吧!”男孩拉住妹妹的手,他的懷內有一張一百五十兩的銀票,那是綠珠偷出來給他的,足夠他們兄妹二人在陽置上田產好好的過上一段時間。
然而那隻手的主人卻一動不動,啪,的一聲,什麼東西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臉上,男孩隻覺半邊臉頰一陣疼痛。他驚詫的伸手捂住了臉。不敢相信剛剛妹妹竟然打了他一巴掌。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那樣做,為什麼要燒死那麼多人?仿佛聽到了她內心的詰責,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少女忽然轉身向那火海奔過去。
“不,快回來!”感覺到身前離去的身影,男孩飛撲向前想要抓住妹妹的手,然而卻抓了一個空,慌亂立刻代替了冷靜,他跌跌撞撞的向不遠處那劈啪作響的熱源奔去,一心想要抓她回來。
“玉哥哥!”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緊接著身體被一個更加嬌小的身體抱住“玉哥哥!”那個聲音帶著哭喊,是綠珠,她竟然,竟然還沒有死麼?
“千玉!”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不可置信的語氣,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值錢的珍寶,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千玉,是你麼?”巫陵望著那個一頭撞入他懷內的淚流滿麵的女孩,伸手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推開礙手礙腳的綠珠,男孩挺身向前“放開她!”
黑暗的長街之上,一邊是正呼喊救火的人們,而街的另一邊,火光照在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的臉上,一個驚詫,一個冷然。
綠珠回頭望了一眼救自己的男子,又看了看身前的男孩,慘然一笑“玉哥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騙我,你根本沒有想過帶我一起走。”
男孩卻沒有理她,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正麵對著巫陵道,下巴微抬,說不出的傲然“隔著這麼遠,我都可以聞到你身上的海腥味!”
“廣潤,竟然是你!”巫陵神色一凜,不顧她的掙紮將懷內的女孩緊緊摟住“原來這麼多年我一直找不到千玉就是你在搞鬼!”
男孩笑了笑“終於還是被你找到了,當初小看你是我的錯,可是現在千玉已經失去了前世的記憶,這一世,她是我的妹妹,你就算找到又能如何?”
“巫陵,這個男孩就是當年的廣潤上仙?他怎麼瞎了?”雪芝一直在巫陵身後,這時自他身後露出一張俏臉,臉上還帶著一絲火焰熏後的黑煙,好奇的望著三丈外縮小版的廣潤。
“玉哥哥,你回答我的話啊。”綠珠的眼中此時卻隻看得到男孩,眼淚在眼眶中泫然欲滴,絲毫沒有注意到二人的對話。
廣潤皺了皺眉頭,忽然袖子一抖。
“快閃開!”巫陵一聲大吼,然而綠珠不過一屆凡人,尚未來得及反應,心頭突然一涼,刺痛傳來,低下頭來,隻見一柄泛著清冷銀光的匕首正直直插在心口,鮮紅的血液自心頭溢出,身體好像突然變得很輕很輕,有什麼東西正在自身體逃離開來。
綠珠軟軟的看了眼前的男孩一眼“玉哥哥?”她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承諾的那樣甜美,她的未來,不是一直都應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麼,他忘了麼,他說過的呀,要帶她一起逃,他們三個一起,買一幢大大的房子,有山有水,有小鴨子,有小狗,他會娶她做自己的新娘,一把插入自己心口的匕首,這就是他的回答?
廣潤放開握著匕首的手,綠珠小小的身體軟倒在地上,死前猶自大睜著眼睛,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誰說我是瞎的?”他微微一笑“隻是我怕睜開眼睛,你們都會後悔而已!”
“她到底去哪裏了,你知道的對不對冬初?”廣潤皺著眉頭看向身前低垂著頭的梅花仙子。
“這月神宮裏到底發生什麼了?一個兩個都垂頭喪氣的,還有,千玉去哪裏了?我找她可有事。”
“日神將”梅花仙子恭恭敬敬的蹲下身子行了個禮“我們宮主走時並未說明要去哪處,但想是不久就會回來,你也不用著急,月神宮一切正常,也許是您多心了。”蕊初作了個手勢,身後的小仙很機靈的上前奉上一杯香茗。廣潤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蕊初一眼,想要說什麼最終卻沒有說出口。
蕊初淡定的望著他一笑,微微欠了一下身子然後轉身走開了。緊縮在雲袖下的玉手輕輕顫抖著,手中握著一件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東西。
廣潤神色複雜的看著蕊初漸漸越走越快的背影。
他,看到了。
在梅花仙子手中一掠而過的光影。
手,在木製的桌椅上緊握,鬆開,緊握,再鬆開
低垂下頭,廣潤的嘴角牽出一絲微笑,也許這樣的結局對他來說才是最好不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