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玉若有所思,他告辭了菩薩,回到了桃花林。
當他走在林外時,看到了一個少年。
那少年正背向著官道,看背影倒也玉樹臨風,隻是有些落寞、淒冷的感覺。
當然,這是海玉的第一直覺。他自從有了大修為後,就具有了這般慧能。
海玉從空中落下,朝少年走去。
盡管海玉的腳步很輕,但是,按道理少年應該有所知覺了,但是他站在那裏,仿佛一棵枯木。如果不是挺拔的身材和隱隱可見的肌膚紋理,海玉就以為這是位年邁的老者了。
海玉一直走到他身後一丈外,停了下來,然後輕輕地咳嗽一聲。
少年緩緩轉身。海玉發現,自己的感覺不錯,看他的年齡,也在十七八歲。麵如冠玉,非常秀氣,隻是眉宇之間隱藏著一種苦澀的滋味,仿佛有什麼不開心。
他看看海玉,微微一抱拳,將海玉當成了遊山觀水的人,低低的聲音道:“兄台好。”
他隻是象征性地打個招呼,也不聞不問,對這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居然一點都不好奇。
海玉道:“兄台在這裏等人嗎?”
少年眉頭微微一皺,眉間鎖著重重的心事,他猶豫著,似乎在想該不該打開自己的心扉。
一般情況下,人和人第一次見麵,是不可能打開自己,和對方無話不談的。
所以,這一點海玉也理解。
他見旁邊有一塊石頭,就盤膝坐了上去。
海玉這樣做,是想讓少年覺得他們之間該無拘無束。
其實,海玉並不是個多事的人,但直覺告訴他,這個少年和桃花林有關。而林中就是桃花仙子的地盤,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聯係嗎?當著少年的麵,海玉不便施展法力,去撲捉他們的信息,所以,隻好用言語試探。
“你的朋友在裏麵?”
他這樣一問,對方不便不回答了。
少年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也不能算是朋友。”
“哦,不能算是朋友,也就是說,你們認識,卻沒有深的交往。”
“是的,但確切地說,是我認識她,她並不認識我。”
海玉笑了:“這還不能算是朋友。”
少年玉麵一紅,道:“你說的對,我雖然把她當成朋友,但她或許根本就不知道我這個人。”
海玉見他突然之間有點羞澀的樣子,仿佛女孩子一般,心中一動,道:“你說的是桃花仙子吧?”
少年的臉更加紅了,吞吐著道:“我……我是不是在癡心妄想。”
少年答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但這句話,讓海玉聽出了他的心事,更加確認了剛才的猜測。
到了這般時候,海玉已經無須再用什麼法力去撲捉他們的信息了,但憑猜測也能了解個一二。
海玉道:“如果我猜測的不錯,你對桃花仙子愛慕已久,隻是從來不敢直接向她表明心事……”
少年紅著臉點點頭。
海玉笑道:“你覺得自己是凡人,而人家是仙子,所以,你們之間雖然近在咫尺,卻相隔萬裏,對不對?”
少年抬起頭來,驚訝地望著海玉。他覺得海玉那雙眼睛就像明燈一樣,照到了自己心裏。
少年再次點點頭,嘴唇蠕動了一下,卻出於羞澀,沒有說話。
海玉嗬嗬一笑:“其實,世間像你這樣的少年也不在少數,這樣說吧,在不久前的一天,你偶爾經過這裏,看到林中有一片金光閃爍,起初以為是桃子的反光,但又覺得那光芒非同尋常,於是帶著探秘的心理走了進去,正巧看到仙子在修煉,你驚豔於仙子的麵容和仙法,又不敢出現,擔心仙子突然離去,因此,你嚐嚐在暗中前來偷窺,卻不敢直接麵見,是也不是?”
海玉是用一雙慧眼看透了少年的心思,這番話語盡管像是邏輯推理,其實正說中了少年的故事。
少年點點頭:“是啊,我擔心自己隻是一個文弱之人,配不上仙子,所以一直不敢見麵。”
海玉突然笑了:“你知道嗎,其實她早就發現你了。”
少年一呆:“你說什麼?”他非常惶恐。
海玉道:“你想一下,人家是有道法的仙子,你經常出現,她怎麼能不知道呢?”
少年非常慌張,在海玉的臉前走來走去,雙手不住地摩擦。
他突然走到海玉麵前,抓著他的手道:“兄台快說,她心裏是不是很討厭我?”
“你為什麼這麼想?”
“如果不是,她為什麼一直沒有見我?”
“哈哈,你想一下,人家是個女孩子,怎麼能主動見你?”
少年鬆開手,點點頭:“是啊。”
海玉道:“走吧,我帶你進去。”
“我……我怕……”
“你怕什麼?”
“我怕她不接受我,還怕……還怕她突然離開。”
“不用怕,有我呢。”
海玉有心促成少年和桃花仙子這件事。他這樣想,其實也是為了消除自己在天地間的一份情緣。海玉知道,自己的麵貌和一身的修為,往往會招來女孩子的傾慕,他從言語之中已經聽出桃花仙子對自己的愛慕之情,甚至他發現桃花仙子在看自己時,眼眸中似乎藏著千言萬語,那眼神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海玉不想讓這樣的事情發展下去,盡管他不會背叛紅兒,卻也不想讓其他的女孩子為自己傷心。他發現少年對桃花仙子的情感是真摯的,而桃花仙子顯然早就注意他了,隻是一直沒有做出什麼表示,說明在桃花仙子心目中,少年是個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的人。
海玉帶著少年走入桃林,一路上,他了解了少年的名字和住處。
少年叫林雙木,就是附近人。說起來,他也是白雲部落的人,隻是從小因為家庭緣故,和母親離開了白雲穀,在山外居住。這幾年母親剛剛去世,他一個人閑來無事,常常在山外走動。
走動的過程中,他才發現了桃花仙子。
可以說,水源缺乏後,山外附近的居民就靠著這片桃花林了。
但是桃子有一個缺憾,它的儲藏時間非常短。而且從長果到成熟,時間也短。
幸而白雲穀的族民沒有出來,否則,整座桃花林的葉子也要被人們摘光了。
雖然桃花仙子的道法不足以拯救整個部落,但是她卻可以護佑這片桃林。也因為,桃林給了附近百姓生機。
或許,這也是林雙木愛慕桃花仙子的原因之一。
很快,兩個人來到了桃林深處。
此時,妙語等人正在等候他。
妙語看到海玉回來,道:“剛剛你們在林外駐足,都說了些什麼?”
海玉道:“你看到了?”
妙語道:“當然看得到。”
“既然看到了,想必我們的話也瞞不了你。”
妙語看看桃花仙子,咯咯一笑:“當然了,不過你這人事兒真多,這樣下去,咱們又走不成了。”
海玉看出來了,笑道:“成人之美嘛。”
妙語道:“好吧,其實,我也不想讓她心裏還裝著你。”
海玉苦笑一下。
妙語和他的對話,雖然很直接,但是,除了他們,其他人還是聽不太明白。
鬆樹仙等人站了起來,向海玉拱手。壺兒和碗兒都過來見禮。
海玉向大家介紹了林雙木。等介紹到桃花仙子這裏時,海玉發現桃花仙子隻是淡淡地點點頭。
他知道,桃花仙子對於林雙木還沒有太多的好感。
林雙木看到桃花仙子後,就一直不敢再抬頭,人也很拘束。海玉坐了下來,他還站在他的身邊。
海玉拉拉他的手。林雙木才在石頭上坐下,但隻坐了一個邊,差一點溜了下去。
大家坐好後,鬆樹仙自然問起了海玉此行的結果。
本來海玉想告訴三仙,他們的顧慮是多餘的,其實,他們是可以長生的。但是,他看到了林雙木,心生一計,道:“這件事還需要一個凡人相助,才能讓三位脫離消失的災難。”
棗樹仙道:“怎麼幫助?”
海玉道:“要有一甘願奉獻的凡人,肯把自己的心掏出來,分於三位服食,三位自然可以長生。”
棗樹仙道:“不行,如果那樣就可以長生,我寧願現在消失。”
鬆樹仙也道:“是啊,老朽萬萬不同意,傷害了別人,成就了自己,這種事我們從來不做。”
海玉又望向桃花仙子。
桃花仙子搖搖頭道:“這些年,我一直護佑著這片桃林,目的就是為了附近的蒼生,但我怎能為了自己而如此自私呢。”
海玉道:“三位前輩都是於附近百姓有益的人,如果犧牲一個凡人,就可以讓三位永遠存在,永遠護佑這片土地和附近的蒼生,難道不值得嗎?”
鬆樹仙道:“按照利益的大小,是值得的,但是,我們做不出這樣的事,這和我們修道初衷是違背的。”
林雙木站了起來,道:“難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海玉將三仙的劫難一說。林雙木眼眸閃亮,望著桃花仙子,道:“我願意,仙子,用我的心吧,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桃花仙子望著他,搖搖頭:“我們不會接受任何人的。”
林雙木叫道:“為什麼,你們為了我們眾百姓,付出了這麼多,難道我們會看著你們消失嗎?別說我,我們所有的族民都會奉獻自己的,仙子,別猶豫了,我的心就在這裏,你拿去吧。”
說著,林雙木又走上幾步,昂首挺胸,閉上了眼睛,一副等待宰割的樣子。
這一刻,他哪裏還有剛剛的羞澀。海玉忍不住點點頭,心道:果然是好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