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諾說想要他去的地方,位於平戎峰腳下。在這一座隻有三十四個人居住的地方,並沒有因為第三十五個人的到來,有太多的變化。
平戎峰腳下,似乎和尋常山峰並沒有什麼區別。直到那一刻,羅樂看見了三處山泉,緩緩順著懸崖之上傾瀉而下,宛若九天懸河,自那萬米天穹之上墜落下無數繁星。
三道流水,腳下三處湖泊,湖旁三潭清泉,泉中三處倒影。
羅樂第一次覺得“三”這個數字是多麼的神聖,隻因為眼前這三處清泉帶給他的感覺,實在是有些不同。
“這裏的山泉,分別為養劍池,鑄劍池,蘊靈池。”唐淵緩緩解釋道:“這三處泉水,在整個岑山之中都非常有名。同時他也是師傅日常鑄劍的地方。”
“鑄劍?他還是鑄造師?”愣了一下,羅樂同時問道。
唐淵搖了搖頭:“並不是,他隻會鑄劍而已。對其他的鑄造之術,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也毫無興趣。”
一生癡迷於劍術,羅樂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劍癡”這幾個字。他隻能苦笑著點了點頭,看來這二字用來形容自己的師傅,的確是再好不過了。
“三處泉水本為同源,然而經過宗門先輩千百年來的時光,卻是有了些許差別。”唐淵繼續介紹著這三處劍池:“這三處泉水,幾乎彙聚了整座平戎峰半數的靈氣。師傅他平日沒什麼嗜好,唯喜鑄劍而已。這三處劍池,也是他待的最久的地方,經常一來就是好幾個月。”
然而此刻,金一諾並未來到這裏。羅樂朝著三處劍池之中望了望,發現那養劍池之中沉澱著數十把長劍,形態各異。隻是被水汽所覆蓋,不知鋒芒如何。
而鑄劍池之中卻是空無一物,隻有周圍散落斷柄無數。看來這鑄劍一途就算是金一諾,也有失敗的時候。至於那蘊靈池,其中靈力近乎恐怖,卻無一劍。
“所以……他叫我到這裏來,是為什麼?”沉默半響,羅樂緩緩問道。
“你……能否把你的劍,借我看一下?”唐淵回應道。
解下長淵劍,羅樂遞與唐淵。二人本是同門師兄弟,自然也不需要擔心什麼。長淵劍早已不複光芒,反而如同凡間鑄鐵一般的有些黯淡無光。
在唐淵查看長淵劍的時候,羅樂走到了養劍池之中,隨手撈出了其中的一把長劍。劍有些奇異的無劍格,也算是較為少見的類型。
養劍池之中一共有七把長劍,每一把拿到尋常凡間恐怕都能夠賣出天價,天價到把羅樂稱斤賣了都買不起的價格,更是會讓那些王公貴族爭先恐後的搶奪。然而在這裏,卻如同無人知曉一般的靜靜躺在這水池之中,收斂了所有的鋒芒,隻為等待那一位合適的主人。
即“劍主”。劍是一個很單一的東西,凡是有靈之劍隻會追隨一位主人,除非劍主死亡。
“師傅曾對我說過,你這把劍是他此生以來,唯一看不透的一把。若是凡鐵所鑄,定然無靈,然此劍又有靈。若是有靈之劍,定然隻追隨一人,然而你又不是劍的主人。”
就在他把玩著第二把劍的時候,唐淵忽然出聲說道:“試試把這炳劍放入到那養劍池之中試試。”
羅樂點頭,緩緩接過長劍。看了一眼那清澈無底的養劍池,毫不猶豫的將劍擲入了進去。
泉水很清,伴隨著長淵劍的落入也僅僅泛濫起了一股波紋而已。然而僅僅短短幾個呼吸之後,那長淵劍在水底下居然突兀的直接動了起來!一道小小的漩渦自劍尖出現,而後一股不一樣的水流緩緩順著劍鋒流淌而下,將周圍的劍盡數震開。那七把長劍就算是震開了之後,也依舊在不斷的顫動著。
“……這是,在恐懼嗎?”
羅樂緩緩附下身子,這個十來歲的少年盯著養劍池之中顫動著的七把長劍看了許久,終於得出一個結論:這七把長劍是在恐懼,就好像初生嬰孩恐懼那電閃雷鳴一般,恐懼著看似不可抵抗的存在。
“這七把長劍,自鑄造出來之後就沒有出過這養劍池,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更沒有見過血。而你的長淵劍既然是家傳,這些年來定然已經沾染上了無數鮮血。他們會恐懼,很正常。”唐淵解釋說。
——單單是自己逃亡出來的時光,自己便是用這把劍少說也斬殺了有數十人——羅樂在心底暗自說道。他並不是沒殺過人,但是也從來不覺得殺人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師傅叫你來這裏的目的,也很簡單。他想讓你在這養劍池之中的七把劍之中,挑選一把出來。至於這把長淵劍,以後還是少用。畢竟劍主不是你。”唐淵看見羅樂沒有說話,他終於說出了金一諾交代他的事情:“剛剛的景象你也看到了,此劍沾染太多的血腥味道。若是劍主不是你的話,一旦時間長了……他擔心恐怕會出什麼事情。”
唐淵話音未落,就已經看見羅樂臉上露出了一抹不耐煩的神情。他出乎意料的開口反駁道:“這把劍乃是我的家傳之物,既然已經傳了數百年都未出過事情。為何在我手中,就無法延續下去?”
“可是,師傅……”
“沒有什麼可是,就算劍主不是我又如何?長淵仍然是長淵,我仍然是我。”羅樂擺了擺手,繼續駁斥著:“長淵自我出生起,就一直是我在使用,從未出過差錯。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
開玩笑,長淵劍跟自己脖頸上的輕巧玉佩,已經是自己從羅家帶出來僅有的兩個物品了,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丟棄!長淵更是從小伴隨自己到大,更不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而這七把長劍,雖然每一把隨便拿出去都可以賣到天價,在宗門之中更是不可多得的好劍。但是在羅樂眼裏,這七把劍他卻沒有絲毫的興趣。
因為在他的認知中,劍就是用來殺人的。未沾染鮮血的劍,怎能稱之為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