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華站在原地沒動,臉色有些蒼白,這個人與她生得一模一樣,隻怕當初的她在,也分不清楚,那麼,她如今精神恍惚的母親,還能在這個時候認出她來嗎?
璟王當初對她一往情深,是因為璟王覺得她是封錦明,如今一個一模一樣的‘封錦明’站在他麵前,他還能像從前那樣無動於衷嗎?
“不……你不是我兒,我兒早就死了。”封母喃喃著退了兩步,不敢置信。
明姑娘垂眸,朝封母拜了拜,“若你當真不是我母親,那便當我是錯認了,叨擾大娘子了。”
封母顫顫巍巍的又往前走了兩步,“蘭兒,你……你來看看,她究竟是不是!”一個失了憶的,與她女兒生得一模一樣的人,連痣的位置都是一樣的,她內心複雜,渴望女兒還活著,可若是這樣,那麼站在一旁的白華英,又是什麼?
封錦蘭心裏發毛,凝著跪在地上的人,神色複雜,“你……一點往事都不記得了?”
明姑娘搖了搖頭,“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我名字裏有個明字,有人一直在喚我明兒,可是誰喚我的,我不知道。”她低著頭,默默的啜泣著。
“怎麼會不知道?你當時醒過來的時候人在哪裏?身邊可有物證一類的東西?”封錦蘭瞧著眼前的這人,心裏卻沒有半點熟悉感。
“沒有,我是在城外醒的,醒來的時候,什麼也不記得了,若不是遇見了王爺,隻怕我至今已經落入那夥賊人的手裏了。”她神情迷茫,不像是裝的,眼裏流露出來的對家的渴望也不像是裝的。
“母親,姐姐……原是生過孩子的,隻要請了穩婆來看看,她到底生沒生過,不就知道了。”而且她姐姐生了孩子到現在,也有這麼久了,如今突然冒出來個人說是她姐姐,說出去誰信啊!有同樣的一張臉也不成!
“對對對,去,快去請個穩婆來。華英,你也是大夫,你給她號個脈,看看她到底是什麼情形。”封母這才緊握著白華英,表情分外複雜。
“我是大夫,看看也無妨。”白華英說著上前,朝明姑娘伸出手,“姑娘,我替你診診脈。”
明姑娘毫不猶豫的將手伸了過去,白華英摸了摸她的脈像,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好半響才收回手,目光灼灼的落在璟王身上,卻見璟王沒有半點憂急之色,甚至璟王還朝她眨了眨眼,白華英別過臉去,隻當沒瞧見,如今都這個時候了,他倒好,還有這樣的心思!
“怎麼樣?”封錦蘭急切的瞧著她,這個女人怎麼可能是她姐姐?這天下也不乏有生得一樣的人,不是嗎!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冒出來這麼個人,可到底還是起了些疑心。
“請穩婆來查驗過了再說吧。”白華英心裏已經知道了,但是結果不該從她的嘴裏說出來。
封母按住白華英的手,喃道:“我的明兒……她怎會與我的明兒生得一模一樣,你可瞧仔細了?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封母的小指輕輕的在白華英的手心裏點了點。
白華英錯愕的望向她,卻見她眼底含笑的朝白華英點了點頭,“你放心,無論她是不是真的,在我的心裏,你也是我嫡親的女兒。”
沒一會兒穩婆便過來了,請了那明姑娘去了後頭的耳室裏驗了身,再出來的時候,穩婆的臉色有些不大好,“這位姑娘確實是生過孩子的,細算起來,也生了有一年多了,生產的時候身子不好,受了不少罪,如今若是想要再生一個,隻怕是難了。”
封母見狀心頭一顫,“快!快去請大公子和主君回來,就說家裏有塌天的大事!讓他們回來辯一辯。”她如今老眼昏花了,是真是假早已經分不清楚了。
封家的人著急忙慌的跑出去尋人,璟王坐在廳裏,餘光落在白華英的身上,這事兒原本是想處理了之後再告訴她,可誰知竟然趕上了,也不知道這小妮子會不會傷心,目前瞧著,不像個傷心人,倒像個局外人。
白華英趁著這空檔,扶了封母坐下,溫聲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別憂心,總會有結果的。”可若真的有一個與她生得一模一樣的人照看她母親,能讓她母親的心裏踏實些,那也是好的,但是這個人,是璟王帶來的人,並不值得信任!
她怕到時候反而適得其反,更刺激了她母親,畢竟與璟王有接觸的人,每一個都沒那麼簡單。
“你說得倒也是,如今隻等著他們回來了,我如今一雙花眼,怎麼看得清。”她歎了歎氣,心裏是念著女兒的。
封錦蘭防備的凝著跪在地上的人,嗤笑道:“倒真是稀奇了,你憑著一張與我姐姐一樣的臉,就來認親,旁的事,你卻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若我不是封家的,那我走就是了,二小姐不必這般。”她站在大廳裏,不卑不亢的,有那麼一瞬間,白華英幾乎要以為她是自己,可她心裏卻清楚的明白,就算沒有這些事情,這個人也成不了自己!
封母見她要走,忙將她攔了下來,“好孩子,無論如何,活著就好,你若真是國公府的嫡女,我也斷不會虧待了你,這些年你受的苦,我都給你補上,你若不是,憑著你與我兒這張一模一樣的臉,我私心裏,也想多認一個女兒,不知你可願意。”
封錦蘭聽著這話氣道:“母親!這人根本就不知道是個什麼來頭,她再像,她也不是我姐姐!我姐姐的容貌可比她有靈氣多了,她這張臉,就像是死的一樣!”連笑都不會笑,嘖!
這話猛的驚醒了白華英,在這世上,還有一種易容術,是尋取生得相似的人的五官湊在一起,這樣就可以拚湊出一個差不多的人出來,隻是這項絕技如今已經失傳了,那麼若是真的,究竟是誰在背後……
背後有人的話,璟王此舉或許別有用意,畢竟他帶人過來的時候連大夫都備好了。
明姑娘抹著淚,我見猶憐的模樣哽咽著道:“我隻想知道我的家人還好不好,若是因著我給你們添了麻煩,那我走就是了,絕對不會在這兒給你們添了亂子。”
“好孩子,你添的哪門子亂?可不興胡說,坐下說話。”封母打定了要將她認作義女的主意,便拉著她在身旁坐下,全然不顧氣得要死的封錦蘭。
明姑娘大大方的坐下,封母拿了吃食給她,又端了茶盞遞給她,“你嚐嚐,這是你先前最喜歡的白茶,裏頭還摻了舊年存下的臘梅花,你聞聞可是記憶中的味道。”
她瞧著封母這架勢是將她當女兒一般,不由下意識望向璟王,卻見璟王若有所思的望著白華英。歎道:“這茶聞著真香,連你都精神好些。”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封母聽著這似曾相識的話,有那麼一刻,仿佛她的女兒還沒有死,如今陪著璟王回來省親了,她本就神智不清了,如今這些事兒混在其中,整個人都是懵的,唯獨記得的,是封錦明這個女兒的艱難與不易,可憐天下父母心,人有了孩子以後,牽扯不舍的,始終是孩子。
封溫城父子得了這個消息的時候,朝堂裏正在舉行殿試,白玉鬆那精妙絕倫的對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紛紛稱讚不已,少年天才,一招登上青雲梯,是所有的人羨慕嫉妒的對象!
白玉鬆是榜眼,至於從那琅琊趕回來的霍燕堂,不在名次內,第三名,探花郎,是原沈老太傅的嫡孫,沈從水,他也算是給沈家漲了臉了,但因家中之故,將探花郎的名次又轉開了,轉到了旁人的身上。
至於拔得頭籌的那個男人,舉止儒雅溫和,待人親和有禮,較多白玉鬆的年少有為,更顯得內斂,令人信服,眾人瞧著這位新晉的狀元郎,不由都笑了,實乃實至名歸也!
待一場殿試定了下來,眾人才猛的驚覺,那位狀元郎是清河崔氏的嫡次子!那是書門門第,是名門望族!這樣的優雅與修養,不是因為念了一本書而成的,而是因為清河崔氏與生俱來的,是自幼便刻在骨子裏的!
封溫城對這位狀元爺上了心,嘖,儒雅、又富有才華,模樣也算是京中翹楚了,他那個妹妹應當會喜歡才是!待殿試結束了,諸位大臣紛紛邀約崔狀元府內一敘,其實多少是有了捉女婿的心思了!
封溫城正打算請人來家中一敘,身旁的小廝急匆匆的過來,稟了家裏的事,封溫城這才拉著封父兩人急匆匆的回了封家。
崔狀元凝著遠去的二人,目光深了深,這豫州封家與清河崔氏隔得並不遠,隻是崔氏是上百年的名門士族,而封家,是前些年才突然起來的,兩個士族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但以後,或許會有。
封溫城在路上安撫封父,“府裏出了一樁事,父親,你回去的時候,可要穩著些,別倒了。”
“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封父自從經曆了喪女之痛,對世間許多事都看淡了,其實小女兒若是不願意嫁,就不嫁吧,養在身邊,也總比哪一日也像大女兒一樣喪了命的好些!
連大女兒這樣聰慧討喜的性子嫁出去了都過不成,更何況是這個性子跳脫的二女兒了!
“父親,若是蘭兒有了身孕呢?”封溫城試探性的問。
“她敢!老子回去了就打斷她的腿!”封父的血一下子就上了頭了,整個人臉色鐵青。
“我與你開玩笑的,但是事關錦明,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封溫城拿了瓶酒給他,讓他喝兩口,回去了也能緩緩這個勁兒,不到於太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