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冷雨夾著風卷了進來,濕氣浸了她一身,“怎麼天還是暗沉沉的,我睡了多久了?”
“王爺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下雨了,下到這會子,有兩三個時辰了呢,小姐,天色還早,還可以再睡一會兒。左右今日也沒什麼大事兒要忙的。”日子總算是安靜了下來,隻要等這門親事忙完了,一切就徹底的靜下來了。
“你去小廚房裏備些早膳,晚些我去一趟封家。給外祖母也備一份,免得她吃醋了。”白華英眼底這才有了幾分笑意,璟王有事兒瞞著她,她並不想去一探究竟,但是心裏也有了疑點。
“是,奴婢曉得的,這就去備著。”翠青笑著去了小廚房。
白華英將手伸出窗外,窗外的雨滴落在她的手心裏,涼絲絲的,她歎了歎氣,料峭春寒吹人醒,如今她的睡意是半點也沒有了。
她就這樣在窗邊坐著,回想起這些年的事情,再也沒了睡意,人生漫長,從嫁入勇安侯府開始,惡夢就此開始了,她垂眸,凝著窗外的那麵牆,牆側種著海棠,這會子還未開花,但也結下了小小的花苞了,在雨中可憐兮兮的垂著。
如同那時候緩緩沉進水裏的她,目光絕望的盯著水麵,這是她最後的記憶,再後來,醒過來的時候,她就成了白華英,在白府裏做一個‘傻子’!
外頭的天色漸漸的亮了,白華英收拾妥當,陪著老太太用了膳,“外祖母,我今日去一趟封家,下午再回來陪你用飯,你這幾天睡的也不大好,我給你開的方子,你要準時喝,可不能躲了懶。”
敏環在一旁打趣道:“老太太常說藥苦,奴婢每回都要備了糖哄著她才願意喝呢。”
“蜜齋的糖是最好吃的,我今兒回來的時候再給你帶些。”白華英笑盈盈的喝了口粥,對麵的老伯爺可不樂意了,“怎麼?就念著你外祖母?我就不管了?”他一把年紀了,本就該退休了,如今倒好,還要起早貪黑的上朝,作孽啊。
“自然是要管的,到時候我瞧瞧義母做的什麼好吃的,差人給你和哥哥各送一份過去,這樣好不好?”白華英笑盈盈的給老伯爺夾了一筷子菜。
“要肉。”老伯爺哼哼著,像個可愛的孩子,沒了先前的冷厲。
“好,給你做多些肉,保管你愛吃,不過你身體近來也不大好,調理身子的湯藥也要記得喝。”白華英瞧著這兩個不省心的老人,虧得她如今不是個傻子了,要不然,隻怕這兩個老人還得吃不少苦。
她既然用了這個身子,就要替這傻姑娘照好她的家人!
白敬辰慢條斯理的用了飯,溫聲道:“你與王爺的婚事,也該準備了,如今春闈已經忙完了,今日殿試過了之後,外祖父就該閑在家中了,到時候也能幫著一並打理。”
“是啊,婚事都談了這麼久了,總不好一拖再拖,你也不小了。”先前十五不到,如今一晃眼都十六七歲了,同她玩的好的,也就那封家的沒嫁出去了。
老伯爺恨鐵不成鋼的瞪了眼白敬辰,“你也不小了,如今你們這三個孩子,嫁的未嫁,娶的未娶,還有一個還小,還沒長大!我真要到了大限那日,我都死不瞑目!辰哥兒,今年無論如何,這婚事要成了,要麼,你自己找一個,要麼,外祖父替你找一個。”
白敬辰微微擰眉,“外祖父身體健康……”
“你別跟我說這些虛的,好男兒,當擔起家族重責,而不是一張嘴在這兒哄著人,你外祖母好哄,我可不好哄,此事就這麼定了,你要麼帶個孫媳婦回來,要麼,我們就與封家將這事兒定了,錦蘭那孩子是個真性情的,配了你,還委屈了人家了。”老伯爺氣呼呼的,多好一樁姻親,非得被這小子毀在手裏才甘心是不是!
“外祖父,眼下還是先將妹妹的事處理好了再議吧。”白敬辰怕談這些。
“你!行行行,等你妹妹大婚了,我看你還能躲到什麼時候!走了,上朝去了。”老伯爺氣得起身,奪了官帽自個戴上,轉身氣呼呼的走了。
白敬辰正要起身,老太太一把將他拉住,“你外祖父就是這麼個急性子,你別放在心上,若是實在沒有合心意的,再緩緩也好,隻是我與他身子都不大利索了,還是想早些瞧著你們都成了家,他日下去了,也能同你們母親有個交待。”
白敬辰心下動容,母親尚在的時候,那段日子他一直銘記於心,反反複複的回想,不敢有半分懈怠,生怕將來他大了就將母親給忘記了,“孫兒明白了。”
“你能明白就好,去吧,咳咳,這幾日天氣反反複複的。多穿些去,別著了涼。”初春就是這個樣子,忽冷忽熱,陰晴不定,時不時還夾帶著春雷暴雨。
白敬辰走了,白華英見狀也起了身,“外祖母,我下午就回來。”
“去吧,若是能撮合撮合你哥哥也是不錯的,另外,你也去霍家打聽打聽,那霍家大娘子的內侄女兒人品相貌如何,若是能成,也將她拉過來給你哥哥瞧瞧。”眼看著這外孫女要嫁人了,比外孫女大的外孫卻一直沒著落,老太太急啊!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隻生一個女兒!誰讓當年的伯爵府達到了一個鼎盛!若是再生個兒子下來,指不定要被怎麼猜忌!唉,時也,命也。
白華英笑著追上了白敬辰的腳步,小聲道:“哥哥,那姑娘有消息了嗎?”
白敬辰將帽子戴上,歎了歎氣,“沒有,她就像人間失蹤了一樣,我找的這些年,一直沒有音信。”
“你回來把畫像給我,我讓王爺也去幫著找一找,隻要有心,總會有結果的,你別擔心。”白華英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個小大人似的。
白敬辰苦笑了笑,“但願能將她找回來。”如果找不回來,兩個老人的年紀也漸漸的大了,他或許要尋個人來陪他演一演戲,安撫安撫兩位老人了。
“定能找到的。”白華英與他到了門口,一輛馬車從另一頭過來,穩穩的停在伯爵府門口。、
“大姐姐,你用早飯了嗎?”馬車的簾子被拉開,白玉鬆一張小臉露了出來,笑得眉眼彎彎的,像極了求摸一摸的小狗狗。
白華英近前替他將頭上的冠理正了些,笑道:“用過了,一會兒去殿試的時候不要緊張,你哥哥和父親都在呢,你隻要如實回答就好了。”
“我知道,大姐姐你放心,你出嫁的時候,我就穿上我的狀元袍來送你。”白玉鬆扒在馬車邊,白華英透過細縫,瞧見白敬言也在裏頭,他朝白玉鬆拍了拍,讓他坐得端正了,這才望向白華英。
說實話,先前白敬言一直覺得白華英就是個傻子,根本沒有任何價值可言,事到如今他才發覺自己錯了,眼前的這個女人聰慧睿智,若是她是自己的妹妹,她是不是也會像如今的白敬辰一樣,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了!
“你最近……瘦了些。”白敬言默了半響,憋出來這麼一句話。
白華英愣了愣,不知道他說這話的用意,訕訕道:“近來事多,忙的,玉鬆到底與你也是同一個父親,照顧好他。”
“我知道。”白敬言臉色蒼白,黑眼圈很重,這些日子他一直沒休息好,久居人下的鬱鬱不得誌更令他倍受煎熬,記憶中的那些日子裏,白敬言一直是個高傲的人,自負才高八鬥,可如今呢?經曆了這些事情以後,反倒要比先前更加穩重了。
“你這是一道去上朝了?”白敬言這一回能上朝,想來也是先前的事情都處理幹淨了的緣故吧,白華英細想了想。
白敬言苦笑道:“秋蘭的事情未解決,我與父親如今都不便上朝,我不放心玉鬆,陪他一道過去,到時候我在宮門口等他。”
白華英微微擰眉,“事情還沒解決?”
白敬言歎了歎氣,“她月份還未到,如今在府裏總是呆呆的。倒是你,馬上就要成親了,恭喜。”
白華英略笑了笑,挪開了話題,“玉鬆是個有主見的,我倒也不擔心什麼,我就在府裏等著你們的好消息了。”殿試之後,就該分出個一二三甲來了,到時候打馬遊街,也是一大熱鬧。
“大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到時候出宮了,就過來找你。”白玉鬆揚著臉,白皙的小臉上還泛著一絲紅暈,今兒高興得很,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勢。
“去吧。”白華英笑著退了兩步,馬車朝著皇宮緩緩走去,夜裏下了雨,今兒的天氣倒是不錯,晴空萬裏的,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很是不錯。
她回了自個的馬車裏,翠青在一旁笑道:“今兒天氣好,到了封家,還能到園子裏頭轉一轉呢。”
封家的園子做得很好,一開了春,百花爭豔的,封父為了封母,還在園子裏又添了不少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