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華英吃了塊點心,覺得味道不錯,就端了盤子去了璟王的馬車裏,“嚐嚐。”
璟王擱了筆,看了眼外頭,接過她遞來的點心,朝她溫聲道:“下去走走?有家鋪子不錯,不知可有榮幸能請小姐用碗麵。”如今天寒,最適合吃碗羊肉麵了。
“一碗麵就將我收買了不成?”她笑盈盈的,眉眼彎彎處有萬般的溫柔她,看得顧璟雲心頭一動,抬手將她攬在懷裏,沉沉的歎了歎氣。
“幸好,你還在我身邊,莫說羊肉麵了,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捧著給你。”璟王對這失而複得的人,是千萬般的珍視,生怕她又沒了!
白華英抬手,拍了拍他,柔聲笑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隻想與你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
璟王喉頭動了動,心下百感交集,“好,你放心,我這命如今惜得很,定會與你白頭偕老。”
璟王換了一套尋常些的衣裳,在夜色下隻帶了暮成走進了巷弄裏,在巷弄遠處的高樓一處窗戶後,有一林眼睛幽幽的凝著這一幕。
他身旁的護衛緊握著手中的刀,嗓音嘶啞,“爺,這時候他們身旁的護衛最是薄弱,要不要動手?”
男人穿著一襲黑衣,黑衣將他遮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幽涼的眼,“他倒真是愛美人不愛江山,嗬,你去,將本座安排的人送來,我倒是要瞧瞧,他有多愛那美人。”
“屬下這就去。”黑衣下屬轉身退了出去,屋子裏登時又陷入了一片寂靜,過了片刻,那扇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這女人略蒙著臉,盈盈款款的來到他身旁,聲嬌腰軟,“爺。”
男人捏著她的下巴,迫她抬起頭,凝著她眼中盈盈春色,猛的抬手甩了一巴掌,“怎麼?難道沒有人教過你規矩?”這女人衣衫單薄,身形纖細卻凹凸有致,可這男人望向她的時候,眼裏沒有半分憐惜。
“是奴婢逾矩了,爺恕罪。”她垂眸,收起了勾搭人的那一套。
男人抬手將窗戶合上,眯了眯眼,“去吧,尋個時機,本座要在璟王大婚之前,贈他一份大禮。”
“奴婢領命。”女人亭亭聘聘的起身,垂眸退了下去,多一眼都不敢再看。
夜色深深,白華英與璟王來了一家尋常小店,小店這會子準備收攤了,見又有人來了,又將攤子支了起來,“幾位客官吃點什麼?”
白華英看了眼身旁的如福,朝她笑道:“四碗麵,有勞。”
婦人笑得眉不見眼,麻利的將手裏的東西重新弄開,歡喜的煮麵去了,白華英與璟王坐在靠裏邊的位置,那麵來得很快,一會兒的功夫就做好送了上來。
白華英一碗才剛開始吃,一位衣衫襤褸的女人忽的從巷弄裏竄了出來,聲音清冷的喚著救命,璟王聽著那聲音猛的一怔,下意識朝那道聲音望去。
“救……救我,你們好大的膽子,也敢對我動手?”女人縮在巷子弄的角落裏,瞪著幾個黑衣人,臉色蒼白,白華英聽著那兒的動靜,起身要去幫忙。
璟王一把將她扣住,“讓暮成去,別汙了你的眼。”
白華英這才稍稍消停了些,可是先前那道聲音,令她有些隱隱不安,“瞧瞧那位姑娘有什麼難處,能幫就幫著些。”暮成聽了這話就去了巷弄裏,沒一會兒黑衣人就都處理了,那姑娘連著聲兒也沒有了。
暮成處理好過來時,白華英剛吃完了手裏的麵,“怎麼了?那位姑娘呢?”
暮成一時有些猶豫,低著頭不敢看,“已經打發走了,她家就在附近,郡主放心。”
白華英見狀也就沒有多問,如福給付了銀錢,白華英拉著璟王去了正街,買了兩個麵具,走在人群裏,如今太子得救,原本要守的國喪也就沒了這麼多的規矩,也算是慶祝太子平安無事了。
白華英垂眸拿了個燈盞在手裏把玩,把玩著無趣了,逛到了另一處,那攤位上有一隻風箏,格外的眼熟,白華英鬼使神差的將那風箏拿了下來,風箏上頭還提著原先熟悉的字,接的是後半句,那後半句……是那趙斯年另外合的,後來才告訴她。如今那後半句,卻出現在了這裏。
白華英捏著風箏,猛的四處看了看,身上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暮成,你去,去看看趙斯年的屍首還在不在!若是在,你瞧了就馬上來知會我她一聲!”
暮成狐疑道:“郡主,可是出什麼事了?”
“不,不必你去,我親自與你一道去看看。”白華英背後浸出了一層冷汗,轉身欲走,璟王買了一串糖葫蘆過來,塞進她的手裏,狐疑道:“怎麼了?”
白華英捏緊了手裏的風箏遞給他,“這東西,隻有我與趙斯年知道,可是如今貿然出現在這裏,我王爺,我擔心他沒死!”可她分明眼睜睜的看著趙斯年死了,他死前那充斥著怨恨的眼神,她一直記得!
“不過是句詩罷了,店家,這風箏是你的?”璟王朝暮成使了個眼色。
白華英見狀望向店家,“這風箏裏的字是誰提的,你知道嗎?”
店家搖了搖頭,“眼下開了春了,放風箏的也就多起來了,這上京的風箏本就多,今年不知道怎麼回事,時興這樣的樣式,不止我家有,別家也有,這她題詞麼,是新出的花樣,空著的風箏,小姐也可以提。”
白華英凝著風箏搖了搖頭,“不……不對,這上頭的字,分明是他的筆法,這個風箏是誰寫?”
店家搖了搖頭,“不記得,如今宵禁解了,人多又熱鬧,我攤子上生意多,哪裏顧得上這些?唉,客官,來一個風箏嗎?給家裏的孩子買一個吧?”
孩子……白華英捏著風箏,另一隻手將他扯了過來,“這上頭的墨都沒幹透,你說你不記得?”
暮成朝著店家扔了一錠銀子,“我家夫人問你話,藏著掖著做什麼?”
“這這……這我想起來了,是一個戴著麵具的男人過來寫的,他說……說是要買一個給孩子耍玩,我問他孩子怎麼沒一並帶出來,他說出了遠門,回不了家,題個字,留個念想,也是個怪人,給了銀子,東西又不拿,人就走了,夫……夫人,您看您是不是可以鬆開了?”
店家被她拽著衣領,拖扯在攤位上,一時動彈不得,這凶神惡煞的樣子,驚得四周的人都不敢來買東西了。
白華英鬆了手,目光複雜的將手中的風箏撕了個稀爛,“去看看吧,否則我心裏總不踏實。”
璟王心裏也複雜,“我陪你一道去。”這東西他知道,當初就是他接了風箏,題了字,讓趙斯年送出去,趙斯年的那手字,他也是知道的,上京能仿得一模一樣的,沒幾個。
店家見她鬆了手,扯了扯衣襟,小聲道:“夫人……這風箏……買嗎?”
白華英捏著手裏的風箏,點了點頭,“買,如福,給銀子。”
如福遞了銀子出去,一頭霧水,不知道她們說的到底是什麼,但幾人既然說要去,那就隻得去了,隻是……
“小姐,那勇安侯府裏死了的那些人,都丟在亂葬崗裏,這個時候夜深了去,隻怕容易衝撞了邪祟。不若明天正午再去的好。”如福站在一旁伺候著,心裏也害怕呀,她連那府坻都輕易沒出過,如今跟了她,豈止是出府坻,宮裏她也進去了一回了,如福的自卑也漸漸的清掃一空。
“她說的也有道理,不若明日正午再去,那日行刑,我是親眼看著的,或許是你多慮了。”璟王將她半圈在懷裏,小聲安慰著。
白華英心裏卻慌得厲害,“不……不對,這不對,你看這個詩,這是後來他與我說的新接的詩,雖然我那時候總覺得先前你接的最好,可他卻一直說這一句是最好的,王爺,這句詩,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了,先前,趙妍捷還說什麼若是她哥哥還在這一類的話,如今想來,或許,或許趙斯年用了些旁的手段呢。”
璟王聽她這麼一說,神色微沉了沉,“事情總有浮出水麵的一日,你不必著急,璟王府的人都查得一手好案,此事定能水落石出,你不放心,明日正午我再陪你去一趟亂葬崗,可好?”
白華英高興不起來了,“也隻能先這樣了,咱們回吧,我乏了,不想逛了。”
“回靖安伯爵府去?還是封家?與我呆在一起也成。”璟王跟在她身旁,在洶湧的人群裏將她護著。
“我想回伯爵府,靜一靜。”白華英心裏亂得很,手不知道被誰碰了一下,有股厭惡感,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湧動的人潮裏,一道身影戴著麵具,目光複雜而幽怨的凝著她。
她鬆開璟王的手,朝那人擠去,奈何人太多了,沒一會兒就被擠遠了,她再沒瞧見過那抹身影,璟王狐疑的凝著她,“怎麼了?可有不妥?”
白華英搖了搖頭,“沒什麼,方才……我好像眼花了,先回去吧。”
“好。”璟王領著她穿過巷弄,朝她微微伸手,將人拉到背上背了起來,白華英伏在他的肩膀上,燈盞將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璟王走得很慢,從這兒到伯爵府不算遠,卻也不近,但璟王背著個人,連大氣也沒喘一下,快到伯爵府的時候,白華英見她哥哥這時候才下了朝,慌張的想從璟王的背上下來。
白敬辰凝著她擔憂的問,“怎麼了?”璟王神色如常,“扭了腳,行動不便。”
白敬辰聽了朝沈相宜伸出手,將人徑直抱了起來,“王爺,尚未嫁娶,到底還是男女有別,還請王爺慎重。”
白華英見狀訕訕道:“不怪他,是我扭傷了腳,才勞煩他送我回府的。”
白敬辰站得筆直,將懷裏的人抱得緊了些,“近來上京不大太平,夜裏你就不要再出門了,玉鬆考了春闈,我會去接他回府見你。”言下之意就是,這段時間就不要出去了,在府裏好生呆著!
“我……我還有別的事。”她壓低了聲音,在璟王跟前她不怕,可是兩個哥哥跟前,她就虛了。
“你的婚事自己也要上些心,外祖母年歲大了,府裏總要有個人照看,王爺,我們要回府了,王爺日理萬機,就不留了。”白敬辰微微頜首,抱著人轉身就進了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