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深埋泥底

白華英聽得心裏頭一震,擱了碗凝向暮成,“你說什麼?出什麼事了?”

暮成臉色很是難看,外頭下著雨,濕漉漉的,暮成淋得滿身都是,他顧不得擦,“太子殿下與公子在回上京的路上撞上了山體坍塌,塌得很厲害,隻怕是……”

封母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往後頭直直的倒了下去,白華英一把將人扶住,焦急道:“我哥也在裏頭?”

“是,白大公子也在,送行的隊伍一個都沒少,郡主,王爺,眼下快出出主意吧,隻怕耽擱下去,是真沒法子救了。”暮成神色焦急。

璟王見狀望向白華英,“你在府裏照顧好她們,我帶護衛過去。”

封母急著拉住白華英,渾身直顫,“不,不成,我隨你們一道去,快啊。趕緊走。封家的家丁護衛,一並都跟著去。”她一聲令下,封府的下人抄起鏟子鋤頭,甚至還有廚房的人抄起炒菜的鍋鏟跑了過來。

“封家待咱們不薄,如今大公子有難,咱們願意去。”

“好好好,趕緊走。”封母拽著白華英,這一刻格外的冷靜,封父扶著她,一群人焦急的出了封家,直奔事發點。

璟王握著白華英的手,將她帶上了馬,朝暮成叮囑道:“你拿本王的旨意,將鄰縣的將士一並調過去救人。”璟王的馬是戰馬,跑進來如風馳電掣一般。

外頭還下著雨,春雨淅淅瀝瀝的,打在身上格外的冷,他用寬大厚實的大衣將白華英裹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她凍著,上京的百姓聽說了這個消息,紛紛也丟下了手裏的活計,嚷嚷著要救白家那位兩袖清風的好官兒,於是上京這個都城一時之間傾巢而動!場麵格外的盛大!

白華英窩在他的懷裏,渾身發顫,好端端的,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山體滑的未免也太蹊蹺了些。

兩人一路疾馳去了事發地,待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各路的援軍還沒有來,隨行的那些軍隊已經開始在搬東西了,但是那山體鬆軟,多是些泥一類的東西,眾人正在一鏟一鏟的鏟著泥土,見璟王與白華英過來了,頓時鬆了一口氣。

“王爺,你們可算是來了,如今咱們已經組織人手開始挖了,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將人都挖出來。整個隊伍埋了一大半人進去。”而且都是朝中身居要職的重要人物。

白華英下了馬,凝著那坍塌的山體,在這兒幫忙的人很多,可是這山體埋得足有一個村子那麼大,再這樣下去,隻怕裏頭的人會窒息而亡。

“埋了多久了?隨近的人都調動過來了嗎?”她顧不得腳下的泥濘,衝了上去。

在這兒幫襯的人很多,幾乎要將這一片泥濘地給圍起來了,“都調了,有一些還在路上,郡主,咱們南豫那邊的人也調過來了,隻是路程稍遠了些……”

正說著呢,上京的老百姓們紛紛扛著家夥事兒浩浩蕩蕩的來了,“趕緊救人,這事兒可耽擱不得。”

來營救的場麵十分浩大,大家都是連捧帶鏟的將那些泥濘弄走,她焦急的加入了隊伍裏,封母的馬車走在最後頭,見了這情況,險些暈過去,“城哥兒……我的城哥兒呢,你們也別愣著了,趕緊去救人啊!”

璟王脫了寬大厚的鬥篷蓋在白華英的身上,見勸不動她,隻能隨她一道扒拉那些泥濘。

一旁的將士也不敢有片刻的耽擱,忍不住歎道:“這樣大的山體滑坡,得扒到什麼時候!”

一個將士來到璟王的身旁,忍不住小聲勸道:“王爺,埋了這麼久了,隻怕裏頭的人是活不成了,如今王爺也別受累了,還是在一旁歇一歇吧,家國不可一日無君,王爺還是早做決斷的好。”

璟王反手給了他一巴掌,“太子乃國之根基,豈容爾等放肆!趕緊挖,誰若是能將太子找下來,本王保他封侯拜相,一世無憂!”

眾人一聽,幹勁兒頓時又上來了,連捧帶刨的找人,另一拔人將土運到其他的地方去,整個過程都很順利,入夜時分,鄰縣那些人來得愈發的多了,眾人眾誌誠成,很快最基層的小土被弄走了,有人驚呼著將隨行的那些將士扒拉了出來,但是效果並不理想,好些人都沒了。

越到後頭,白華英的心裏就越著急,她硬生生的熬了一個晚上,挖出來的屍體越來越多,前來救人的也越來越多,可是活著的卻幾乎沒有。

封母的心也揪到了嗓子眼裏,封錦蘭也沒閑著,隨著時間的推移,來的人已經成山成海的了,可是卻遲遲沒有扒拉到太子與封溫城一行人,他們是新晉的官兒,也是太子的人,所以與太子隔得是很近的。

這場救人持續到了第二天的正午,白華英已經有兩天兩夜沒有歇息了,她挖到了一處巨石,在巨石的邊上有一塊厚重的木板,搭出了一個三角形的空間出來,那人奄奄一息神情麻木,直到白華英挖開了土層,露出一道光進去,裏頭的人才有了神色。

白華英見狀聯合身旁的人將他拽了出來,揪著他的衣領子問,“其他人呢?在哪個位置,你可還記得?”

這人深吸了一口氣,白華英遞了水給他,他猛喝了兩口,哭了起來,“我們走到正中的時候,山體突然就滑了,人……人都埋在裏頭了,殿下……殿下是靠著山那邊走的,還有白家公子和封家公子,都與殿下在一處。臣死罪!臣當時想去救人,不知怎的,就埋在了這兒。”

他喝了口水後掙紮著爬起身,也加入了救人挖土的隊伍。

天空下著雨,灰蒙蒙的,泥濘已經將每個人都沾帶得麻木了,如今見這位大人還活著,心裏不免多了些希望,“快挖,咱們都堅持到現在了,保不齊馬上就要成功了,可千萬不能放棄了。”

眾人一聲喊,叫起來號子,白華英將那挖出來的人拉到一邊,朝他叮囑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殿下與我那兩位哥哥在哪裏?咱們先朝那兒挖。”

“怕是不成啊,他們挨著山體的,要是這麼挖下去,隻怕那山會再度滑坡。”這位是禮部新上任的,沒見過這樣的場麵,所以嚇得不輕,心裏又急又怕。

白華英沉凝了片刻,凝著那一片鬆軟的泥土,心裏頭愈發的愁,“你不要管,你隻要告訴我,到底在哪個位置,旁的,我來想辦法。”

這位禮部侍郎中細想了想,指了指遠處,臣這個身份,走的是中間那一段,殿下與二位公子離臣有些遠,在山體的裏側,當時事發突然,大家都想著護駕,場麵也就亂了,殿下大概在那個位置。”

他指了指那山體的最裏頭,白華英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這滑坡是滑了大半座山呐,如今距離殿下在的位置,不過堪堪挖了三分之一,已經耗費了兩天的時間了,再這麼下去,耽擱的時間越長,風險也就越大。

“暮成,你領一隊人去,將山體那頭加固,別挖著挖著再度滑下來,燁羅,你這些救的人分出幾隊出來,專門從殿下的那個位置開始挖,咱們分段分批次去挖!”白華英拽住璟王的兩個護衛。

“是,屬下這就去,郡主,你與王爺忙了這麼久了,還是先歇一歇吧,這兒有這麼多人在,殿下與二位公子福大命大,必不會出事的。”燁羅拿了水遞給她,忍不住叮囑了兩句。

白華英喝了口水,將水袋子遞給璟王,“王爺,該調的人都調過來了,如今人還沒有著落,我想……要不要再想些旁的法子。”

獵犬肯定不行,泥土很濕,定將人的氣味都蓋住了,讓它們來找人也沒什麼用處,加上這天氣又下著雨,給救援也增另了不少難度。

“我已經將鄰縣的全數召過來了,旁的軍隊不能動,眼下北魏虎視眈眈,若是再有兩天救不出人來,隻怕他們會舉兵攻城。”璟王如今有些焦慮,一旦打起仗來了,這兒就得放棄,將調用的幾萬將士調回去。

“再試一試,再試一試……”白華英喃著繼續鏟土,璟王一把將她扣住,“你先去歇一歇,吃些東西,就算不顧著自己,也要顧著你母親才是。她也一直沒歇,如今身體隻怕是熬不住。”

白華英見狀望向馬車的方向,封母怔怔的靠在車窗邊上,神情麻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華英隻得擦了擦手上的泥濘,朝封母走去,封母定定的看著她,兩眼緒著淚,“可找著了嗎?”

白華英紅著眼搖了搖頭,“還沒有,但是母親放心,大概的位置我們是知道了,如今按批次去救人,咱們這兒近萬人,難道還挖不下一座山嗎?”

她歎了歎氣,神情麻木的繼續望著那山體,喃道:“我也不勸著他娶妻了,他要娶誰就娶誰,隻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了,明兒,你們都是我心頭的肉啊……”

“我知道,哥哥不會有事的,你忘了嗎?我是神醫啊,我可以救他的對不對?不會有事的。”白華英坐在她身旁,臉色慘白,渾身凍得都沒了知覺。

封母握著她的手,才驚覺女兒也忙了這麼久了,不由落了淚,“是,我在這兒給你哥哥頌經祈福,保佑他平安無事,你歇一歇,吃些東西。”

封錦蘭拿了點心出來遞給白華英,眼裏也紅得厲害,“姐姐……”她實在是害怕。

白華英抬手捧著她的臉,擦了擦眼角溢出來的淚,柔聲道:“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