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人,最喜歡訓這些不聽話不懂事的東西了,訓得她們乖順了以後,心裏才舒坦!
貴妾捧起茶盞漱了口,又朝著痰盂將方才的東西都吐了個幹淨,這才跪到她跟前來,“是妾身的錯,一時糊塗,聽信了外人的話,如今釀成這樣的錯處,妾身認罰。”
白華英居高臨下的凝著她,輕笑道:“你這樣護著旁人,可旁人卻未必會記得你的好,從你出事到現在,你以為她會不知情?她不過是將自己撇幹淨些罷了,你去了牢裏以後,或許送你走的,也會是她,你若不信,不如與本郡主演一出戲。”
“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跟別人沒關係。”她低著頭,整個人被折騰的臉色慘白,小小的年紀,卻要濃妝豔抹的在這後宅裏裝成熟,實在可憐。
“我隻有玉如這一個妹妹,她待我好,我待她也是一心一意,將來我與王爺成了婚,她的背後還有王爺撐腰,你以為你處處幫著側妃,你就能在這宮裏站穩腳根不成?隻怕她用你來做殺太子妃的刀還差不多。”白華英掃了眼桌上的點心,也沒了胃口。
貴妾縮在地上,一臉茫然,“妾身才十二歲,在殿下的後宮裏,處處害怕,處處要謹慎,我若不找個人依附,我又能如何?郡主,我隻是一個孩子,我什麼也做不了,家裏唯一的哥哥沒了,阿爹年紀一日一日的大起來,往後我的家可怎麼辦,阿弟的年紀又還小,我實在走投無路了。”
“所以你做出這麼一樁事來,為的就是向側妃表忠心?”白華英早有預料,隻是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有這樣的身世,心裏不免又多了幾分憐憫。
“你想出宮嗎?”白華英凝著她,她與玉鬆一般的年紀,如今玉鬆都要考春闈了,她被困在這後宅裏,如同一隻渾身是傷的幼獸。
“我已經走不了了,我若是走了,我們家就算是徹底完了,郡主,求你可憐可憐妾身吧,妾身從來不敢肖想什麼妃位不妃位的,妾身隻想保住妾身的家。”她跪在地上,氣性弱了不少,朝白華英一個勁的磕頭。
白華英朝抬她抬了抬手,“我這個妹妹,心地最是良善不過了,她一個人在宮裏孤苦無依,我很不放心,今日這樁事,我可以護著你,你也不必聲張出去,在牢裏頭走個過場,就回宮裏來吧,我要你暗中護著玉如。”
她跪坐在地上苦笑道:“若是我有個你這樣的姐姐護著,或許也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了。”
白華英拔著手中的珠子,淡道:“你若在宮裏替我護住她,我必然也會想法子護住你,但你若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來,那我也會親自送你一程。”
“多謝郡主大恩,妾身知道怎麼做,隻是側妃這個人,城府向來極深,好幾回她在潛邸的時候,太子妃吃了她的暗虧,好在有太子殿下護著,可將來若是入了宮,各自施展的地方大了,隻怕會變本加厲。”貴妾站在一旁,忍著胃裏的難受,將事情和盤托出了。
“不急,如今殿下登基,還有許多要用人的地方,但此事我亦不會輕易放過,你出了牢,就將我們的談話告訴她,至於哪些該說的,哪些不該說的,小丫頭,你是明白人。”白華英將帳本合上,遞給嬤嬤,站起身準備走了。
貴妾忙追了幾步上前,見她領著幾個人浩浩蕩蕩的走了,心下忽的鬆泛了些,這一遭,或許對她而言,也不算是禍吧。
刑部的人過來押她,掙紮著往前走,路上撞見了那側妃的轎子,她焦急的望著那轎子,“側妃姐姐,側妃姐姐救我!!”
側妃端坐在轎子裏,拿了帕子抵著鼻尖,十分嫌棄的瞧著滿身汙髒的人直皺眉,“你這是做什麼?怎麼成了這副模樣了。”
她掙紮著離轎子近了些,咬牙切齒的道:“那郡主,是個心狠手辣的,你可千萬要當心,姐姐,我這些年為了你,為有功勞也有苦勞,我進去了以後,你一定要想想法子,一定要救我啊。”
側妃嫌棄的朝一旁挪了挪,溫聲道:“我的事情,你與她講過嗎?”
“沒有,我對姐姐一片真心,怎麼可能講不該講的話?側妃姐姐,你要救我啊,我……我不想死在牢裏。”她被刑部的人拖著走了,話也被堵了。
側妃晦氣的擦了擦她碰過的車窗,眸光微凜,“不中用的東西,放個火都能將自個放進去,到底是年歲小了,沉不住氣,如今刑部的人進宮裏來押人,想必殿下是動怒了,這些日子消停些,等那個禍害走了再說。”
她身旁的宮女掃了眼四處,湊近窗邊,小聲道:“她跟了咱們這麼久,進了牢裏難保不會胡言亂語,依奴婢看,不中用的東西,咱們往後也不必再用了,不如……”她打了個凶狠的眼神。
側妃倚著軟枕,閉上了眼睛,“去吧,我也乏了,做得幹淨些,可別讓人再瞧出什麼來,如今正是準備入宮的時候,若這節骨眼上出了事,我可就功虧一簣了。”
“娘娘身份尊貴,將來入了宮,高低也該是個貴妃才是,若沒有那人在,隻怕皇後的位置都是您的。”宮女在一旁附和著。
“行了,光說有什麼用,真到了那一日了,再議吧。”側妃煩燥的揉著頭,南豫郡主是個麻煩人物她是知道的,可先前也沒打過照麵,如今瞧著,總覺得棘手的很,一旦她嫁給了璟王,那麼白玉如這個皇後的位置,隻怕是坐定了!
白華英坐在軟轎上,與這側妃擦身而過,二人相視一笑,倒也算是禮數周到。
白華英路過如意殿,如意殿外頭有人早早的就侯著了,見她過來了,忙上前擋了去路,“郡主,趙郡主請您進殿一敘。”
白華英掃了眼這裝修精致的宮門,挑了挑眉,也難怪玉如心裏不舒坦,這樣精致奢靡的地方,竟然將給一個逆臣之女住!這不是打了太子妃的顏麵嗎?
“郡主?我竟不知,如今朝堂上還有旁的什麼郡主。”白華英沒下轎,身旁的宮人替她撐著一把巨大的傘,她往那兒坐著,那些宮人就覺得威壓甚重,不敢有半分逾越。
“是殿下說的,趙郡主於殿下有救命之恩,不論旁的,單論這一點,也該送她一個郡主的名號。”站在一旁的宮女明擺著是被收買了,如今一張嘴處處都是向著趙妍捷的。
“好啊,那我就進去,會一會這位郡主。”白華英下了轎子,拂了拂衣上的水珠,跟著這宮女進了殿。
殿內的趙妍捷躺在軟塌上,手裏拿了本書在看,見她來了,不由親昵的喚她坐,“郡主妹妹來了,快坐,我這兒新得了殿下賞的幾款好茶,今日見你進了宮,原本早晨就想請你來品的,誰料你事務忙得很,我也不好擾你,這會子才得了機會。”
白華英在她對麵坐下,打量著她的傷勢,“你倒是好得快。”
“畢竟我的性命貴重得很,我得替勇安侯府三百多口人好生活著啊,你說是不是?”她眯了眯眼,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這些日子在宮裏頭被仔細的養著,她的身體好了不少了。
“那你可要多保重才是,別再犯了事,讓勇安侯府三百多口人,白死了。”她將茶盞端起來聞了聞,茶香四溢,這是她在白玉如的宮裏都不曾喝過的,可見太子對趙妍捷多少是上了心的,可究竟是救命恩人,還是旁的什麼,這誰也說不準了。
“你放心,我早不是當初的趙妍捷了,先前的那些事兒,該過的就過了,我如今呐,隻想好好的過我的日子。”她捧著茶盞吹了吹,眼裏笑意明朗。
白華英不置可否,將茶擱了回去,“你找我,就是為了這盞茶?”
“當然不是,隻是覺得你我許久不見了,我一時竟有些想你了,當初在獵場上受了那一劍,真是讓我生不如死,你瞧,我死了這麼多回了,可偏偏如今還活著,想來往後必是有大福的人了,你說呢?”她拔著茶盞的蓋子,那張漂亮的臉上有了生氣,陰陽怪氣的。
“你既然能想明白,那就再好不過。我還有事要忙,告辭了。”白華英不想與她多說,轉身要走。
趙妍捷猛的站起身,扣著她的手腕,嗔笑道:“你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呢,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哥哥的事情嗎?”
白華英凝著她,“一個死人,有什麼可說的?”趙斯年算起來到現在,死了也有近一個多月了,隻怕連屍骨都不剩了。
“若是我哥哥沒死,他看到我這個樣子,你說他會不會心疼我?會不會想法子,讓你過得生不如死?”趙妍捷的手冰冷,死死的抓著白華英的手,力道大得白華英的手生疼。
她回頭凝著她,“想讓我生不如死,我等著,隻希望你自己有點分寸,好好珍惜你這條得來不易的命,白玉如是我妹妹,你若是想挑撥離間,那就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不過,我這個人曆來恩怨分明,你我帳,你我單獨算。”她轉身出了如意殿,頭也不回的走了。
趙妍捷低頭擦了擦手,冷笑著,她苟活至今,可不是來談恩怨的,那些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