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勇安侯府三族問斬

她見白華英沒有動靜,不由苦笑道:“也是,當初我做了那般人神共憤的蠢事,害慘了你,又有什麼資格求得原諒,你如今不願幫我,也是應當的,可孩子無辜,我不願她再受一回斷頭之苦,隻求你,尋一處地方,將她埋了吧。”

她緊抱著懷裏的孩子,挪了幾步,挪到了白華英的跟前,小心翼翼的將裹著孩子的包袱遞了過去,那繈褓裏的孩子凍得發紫,可憐至極,白華英想起了她那個剛出世,胎脂都還沒來得及洗去的孩子,心裏絞著疼!

她伸手顫抖著將那孩子抱了起來,轉身走了。

侯月容凝著她的背影,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如若沒有趙斯年這個畜生橫陳在中間,你我定也能作朋友,這一世是我欠你,若有來世,必定償還。”

白華英抱著孩子回了馬車,馬車裏暖和了許多,翠青接過她懷裏的孩子有些懵,“小姐,這孩子……好像……不大成了。”

“送去玉清天宮吧。”她垂眸,於燈盞下凝著這孩子的麵容,隱約間,總覺得那紫鬱之氣消散了不少,白華英心下狐疑,又將孩子抱了過去,細瞧了瞧。

她竟發現這孩子還有微弱的呼吸,隻是那牢裏的夜太深,風太寒,竟然不曾察覺到還有一絲氣息!白華英指尖微顫,“快,去找個奶媽過來。”

白華英將繈褓裏的孩子捂得嚴實了些,端了溫熱的水來,灌進了孩子的嘴裏,這孩子吸著侯月容的血,這會子灌進去的水混了血,從嘴角溢了出來。

翠青在一旁不知所措,“小姐,這……這可是罪臣之後,若是讓人發現了……”

“這孩子已經死了,我晚些自會向殿下請罪。”白華英捏著銀針無從下手,隻能抬起孩子的下顎,強逼著她將這溫水咽下去。

驢車四處漏著風,白華英這夜沒回府,她尋了一處剛生了孩子的人家,討要了一碗奶水,待孩子稍稍有了些起色,這才捏著她的下顎灌了下去。

一小碗奶下去,孩子回了神,翠青便將孩子抱給了這女人。

孩子餓得狠了這會子隻顧著吃,沒一會兒就喝了兩小碗,婦人瞧著這孩子鬆了口氣,“這孩子生得真是漂亮,隻是渾身瞧著冷冰冰的……”

白華英細想了想,抱了這孩子托給她,“這是我遠房姊妹的孩子,男人歿了,可憐她難產也沒了,我好容易才救下這個孩子,如今也無處安置,就交由你們照看吧,這兒有一百兩,權當是她的開銷,與你們照看的費用了。”

婦人見了這銀錢,頓時兩眼放光,“這……這怎麼好意思呢。”她瞧著這位小姐模樣的人衣衫不凡,頭上雖蒙著麵巾,但行事卻闊綽,想是哪個大戶人家家裏的,不由上了旁的心思。

“這孩子既然交到你手中照看……”白華英擔憂。

“貴人放心,這孩子與民婦也是合緣,民婦前些日子生了個男孩,如今瞧著,恰好作一對雙胞胎,如此也算是兒女雙全了,貴人隻管放心,民婦定然將她視如親生一般。”她抱著孩子哄了哄,哄得孩子睡下了。

外頭的天色漸漸亮了,白華英臨走時又添了幾十兩散碎的銀子,“視如親生子最好,往後便權當我不曾來過,可你若讓我知道你待這孩子不好,那我便要你全家來陪葬!”

“不敢不敢,貴人隻管放心,我也是有孩子的,怎會生出歹毒的心思來。”農婦再三保證,溫聲道:“我那夫君,如今正準備今年的春闈呢,若是能中,那往後這孩子定也是知書達理的教養著,貴人放心,定不會虧待了她。”

白華英聞言微微頜首,“你夫家,喚作什麼名。”

“夫家賀成,如今在上京備考,如今二月底了,再過幾日就該開考了。”婦人雖是農婦的作派,可骨子裏總透著幾分溫和與善意,白華英的防備心這才消了些。

“你們是良善之人,想來賀家公子定能高中。”白華英上了驢車,翠青駕著驢車揚長而去。

為了避開人群,翠青特意走的另外一條路回的上京,上京這會子熱鬧得很,烈陽街被圍得水泄不通,眾人拿了雞蛋與菜葉子罵罵咧咧的砸。

勇安侯關在囚車裏被推出來,身上早已經看不得了,他忍不住仰天長歎,“豎子誤族啊!”

謀逆之罪,誅其三族,也算是天子開恩了。

白華英來到烈陽街正對著刑場的一處茶舍,挑了個雅間進去,卻見璟王正在飲茶,她心裏不由有些發虛,“王爺……怎會在此。”

璟王起身將她拉到桌前坐下,盛了碗粥給她,“昨夜沒睡好?”

白華英接過早膳,她哪裏是沒睡好,她是在外頭奔波,一宿沒睡!但這話顯然是不能告訴他的,隻能含糊的點了點頭,“多夢,不踏實。”

早晨的晨光折進屋子裏,底下人聲鼎沸,都在喊著殺了他的口號。

先前勇安侯立業封侯的時候,是何等的榮耀,眾星拱月,風光無限,如今才過了多少光景,竟然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白華英草草用了些早膳,就聽得外頭嘈雜的聲音,封錦蘭推開門走了進來,眉開眼笑的,“今兒可是大喜的日子,我過來瞧瞧,這午時怎麼這麼久。”

她扒到窗戶邊,徑直瞧著刑場上已經跪下的那群人,封溫城見狀將她拉了回來,忍不住叮囑道:“你一個姑娘家,尚未婚嫁,也該約束約束自己的德行。”再這麼下去,上京哪個哥兒敢娶!

封錦蘭揚著臉,“怎麼?難不成我嫁了人就不必約束自己的德行了?要真是這樣,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就嫁給白家哥兒好了,這樣,我同她又是姊妹,又是親眷,多好。”她臉紅了紅。

白敬言站在門口,瞧著這沐在陽光中明豔張揚的姑娘若有所思。

白華英見狀走到門口,將他拖了進來,“我呢,是一百個願意的,隻是不知道我哥哥心裏有沒有在意的姑娘了。”

封錦蘭頓時臉漲得通紅,背過身去,聲音嬌了些,“你怎麼不同我說他在外頭,害得我丟了這麼大一個臉!”

白敬言見狀來到窗邊,抬手將窗戶推開了些,“封小姐說笑了。”

封錦蘭又惱又急,她哪裏就說笑了,可見白敬言神色淡淡的,又擔心是自己自作多情,真急著嫁不出去了似的!“是,不過是個玩笑話!你往後再拿我打趣,我可不客氣了。”

眾人抬眼望去,勇安侯府裏還有個姑娘也位例其中,她哭哭啼啼的,“是父親與哥哥謀逆,又不是我謀逆,作什麼要殺我……我不想死。”

白華英見了這姑娘目光沉了沉,當時在府裏害她的時候,這小丫頭片子可沒少對她下死手,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竟然想將父兄一並推出去擋刀,嗬,還真是,父慈女孝。

不多時,便有旨意過來,說勇安侯府嫡女舉報有功,大義滅親,故保留郡主尊號,赦。

封錦蘭見狀氣得不輕,“赦?怎麼可能赦?她這樣心思歹毒的人,怎麼能赦。”

白華英將她按住,“不過是個小丫頭,當年你姐姐入府沒多久,這位小郡主就送去念書了,少了她一個也無妨。”

“怎麼能無妨呢?等著吧!我定要她在上京混不下去!”封錦蘭氣得咬牙切齒!

這郡主被放了,她哪也沒跑,跪在地上,朝著勇安侯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勇安侯瞪著她,咬牙切齒,“你這不孝的畜生,我養你到今日,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小郡主抹了一把眼淚,一言不發。

日頭漸漸中移,正午的陽光定在日昝上,監斬官這才將半死不活的趙斯年拖了上來,他的臉上遍布傷口,那雙眼卻四處張望,最終落在了茶樓雅間。

“午時到。問斬!”監斬官拿起令牌,朝地上狠狠一扔。監斬都是從大頭頭開始,所以首個就是勇安侯,這小郡主卻在勇安侯被問斬後接著他的頭,輕輕的擱在身邊,靜靜的等著下一個。她背脊筆直,全然沒有了當年的潑辣與蠻橫。

第二個是趙斯年,趙斯年的目光直直的落在白華英的身上,嘴角露出猙獰的笑意,劊子手手起刀落時,璟王忽的擋在她跟前,白敬言下意識伸手擋住了封錦蘭的視線,意識到的時候,他尷尬的將手收了回去,“姑娘家,瞧這些不好。”

封錦蘭頓時心花怒放,卻故作害怕,“這場麵真可怕,晚上怕是要做惡夢了,方才多虧你。”

她會做惡夢?她沒上去把那趙斯年的頭擰下來就不錯了!

封溫城見自家妹妹裝柔弱,隻覺得背後的寒毛倒豎,多少覺得自己有些多餘了,他轉身出了雅間,卻撣上了位紅衣少年郎,少年郎麵如冠玉,眉宇秀麗,被封溫城一撞,險些跌倒。

“公子,沒事吧?”他將這少年郎虛扶了一把。

少年郎站直了身,朝他道謝,“方才是在下一時唐突,怪不得公子,公子也是前來圍觀的?”

封溫城默了片刻,“路過。”

“原是這樣,失禮了,公子請。”少年郎一襲紅衣,與封溫城一同出了茶舍,他翻身上了馬,一拉僵繩,身姿瀟灑的走了。

封溫城並未多想,上了馬車,今日他還要去聽先生講課,也沒有功夫一直耗在這兒,但他回頭看了眼將人頭一顆一顆排好的小郡主,不由又高看了一眼,隻可惜,這樣的姑娘,生在勇安侯府,作了罪臣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