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這會子還在與太子處理政務,白華英便去了鄭家,但鄭家的人回了話,說鄭元風已經連夜走了。
白華英隻得轉道去了封家,封錦蘭正陪著封母在繡花,那一方帕子,被她繡得歪歪扭扭的,封母在一旁念叨著,“你瞧瞧你這梅花枝子,繡得跟雞爪子似的,你姐姐當年的繡品可是頂好的,你也該好生學一學才是。”
封錦蘭瞥了瞥嘴,“姐姐是何等的才幹,我可比不得……”
白華英在外頭聽了,笑著進了屋,“都是熟能生巧的事情,錦蘭妹妹的長處不在這兒,前些日子妹妹還與我玩笑說要仗劍走天涯,做個俠女呢。”
封母見她來了,擱了手中的繡品起身迎她,“怎麼這會子才來,你愛吃的牛乳酥給你熱了好幾回了,你要再不來,隻怕要熱壞了。”這個她失而複得的女兒,是她的寶貝!
先前的封母不信神佛,可如今卻感謝神佛,將這個女兒重新送回了自己的身邊!
“方才去瞧了瞧二妹妹,來得晚了,不若這樣,我為義母繡件新衣裳,開了春就能穿上,權當是向義母賠罪了,好不好?”她挽著封母的手,笑得溫婉明亮。
封母拉了她的手坐下,“你的繡工自是好的,比不得你這個錦蘭妹妹,如今一雙漂亮的手,繡出來的東西,瞧著同雞爪子似的,你回頭也教一教她,別到時候要成親了,連件嫁衣都繡不出來。”
封錦蘭小臉微紅,“大哥哥都沒成親,我才不要嫁人呢!就算是要嫁,也向等大哥哥娶了好嫂子陪著母親了,我才嫁。”
封母恨鐵不成鋼,“滿上京的男兒,你是一個都沒挑上,也不知你要嫁個什麼樣的!再這麼耽擱下去,你可就真成了老姑娘了!”
白華英拿過封錦蘭的繡品細瞧了瞧,“義母別急,姻緣自有天定,若時候到了,到時候怕是還要趕在大哥哥前頭呢。”
封母這才稍寬慰了些,“還前頭,如今還不知道要到個什麼前頭……。”
她默了片刻,望向白華英,沉聲道:“午間的時候,宮裏下了旨,勇安侯府謀逆,主事的幾個,三日後斬首示眾,至於旁的人,相不相幹的,一並移交大理寺徹查。”
她拍了拍白華英的手,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封錦蘭咬著牙道:“真是爽快,當初他們作了這麼多的孽,如今也算是遭了報應了!大姐姐在九泉之下,想來也該安息了。”她悄看了眼白華英,見她神色如常,想來曾經的往事,在她的心裏,都已經釋懷過去了。
“是啊,該安息了,人過日子,總得往前看不是,若總抓著先前的事情不放,為難的終歸還是自己。”她拿了針線,要給封錦蘭繡的帕子添幾針,封錦蘭一把搶了過去。
“這……這我自己繡就成了,我就是繡著玩的,姐姐還是給母親添幾針吧。”
封錦蘭的這點子小心思,她心裏清楚得很,她也不去戳破,“當初你繡給我的那個荷包,可不是這樣的。”
“那……那是我請人送的,我怕繡得不好,戴出去了,惹人笑話。”本來是送給白敬辰的,誰料白華英誤會了,送給了霍燕堂!真是好大一個誤會!如今她瞧了霍家哥兒,心裏還膈應!
“好好好,那你這繡工可要好好的提一提了。”白華英拿了封母繡的瞧了瞧,“這花開並蒂真是漂亮,瞧著栩栩如生的。”
封母笑道:“自古這蓋頭,就該由家中長親來繡,璟王是個好孩子,有他處處護著你,我也寬了心了,你是不知道,前兒個他來了一趟,同我們商議了你們的婚事,我就知道,這帕子我是要著手繡起來了。”
封錦蘭穿著一身明豔的衣裳,紅如火一般的,“姐姐還不知道吧,那時候父親母親其實是反對的,但是璟王可說了,我顧璟雲此生,隻娶她一個,後院幹淨,府中諸事一應她說了算,往後若有錯處,定也是我顧璟雲的錯,我如今一把年紀才得了這麼個愛妻,往後定當百倍疼愛,必不會讓她受了委屈。”
她學著璟王的樣子,在廳裏指著天學了一通,逗得封母笑意連連。
“姐夫還說了,璟王府離咱們這封家、離靖安伯爵府,隔得都近,姐姐想住兒,姐夫就陪著姐姐住哪兒,這麼算起來,姐姐在這上京,可就有好幾個家了。”
封母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咱們隔得近些,往後你若有了身孕,凡事也有個照應。”
白華英心裏暖暖的,倚著封母嗔笑道:“親還未成呢,義母怎麼想的這樣長遠了。”
從當初璟王不顧一切將她的棺槨抬出勇安侯府,替她要一個公道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往後,怕是要栽在這人手裏了。
“母親想的可不僅是這兒,她連她曾孫子的衣裳都快備好了呢。”封錦蘭忍不住笑。
父母之愛子女,當真是為其計之深遠。
母女三個聊了好一會兒,外頭的丫鬟進來通傳,到了用膳的時候了。
白華英挽著封母來了膳廳,膳廳裏封父與封家哥哥正商議著什麼,見白華英來了,封父笑意愈發的深了,“得空了,就多回來陪陪你義母。”
“是,義母的身子如今好了許多了,往後再仔細調養著就是了。”白華英這些日子在封母用的藥上費了不少的心思,如今連癔症也好了大半了,隻是一到了夜裏,總會下意識裏找孩子。
“我還等著抱孫子呢,定會保重自己,你們幾個孩子,如今也沒一個省心的,眼看著錦明也要成親了,可城哥兒和蘭姐還沒個著落!”封母瞧了瞧這兩個一大一小的,真是恨鐵不成鋼。
白華英笑道:“姻緣自有天定,義母可急不來。”
外頭的人隻當封母是瘋瘋癲癲的了,竟然管白華英偶爾喚作封錦明,但封家幾個正主兒卻心下十分了然,對白華英的寵愛一如對封錦明那般的多,甚至更甚。
白華英用著飯,封父坐在她身旁夾菜,沒一會兒,她那菜碟子裏就堆得滿滿的,小山一般的高!都是昔日裏封錦明愛吃的,曾經封錦明以為父親是極嚴厲的,可如今才知道,他對自己其實是最上心的。
“瘦了,多吃些。”父愛如山,山不語,卻沉重!
白華英將封父夾的菜吃了個幹淨,封溫城瞧著這個妹妹,默了半響,也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叮囑道:“不許挑食,葷菜素菜都要吃些才好。”
這話說得溫脈,像極了當初她還在封家,還是封錦明的時候。
“好吧……”白華英皺著眉吃素菜。
封父見了,朝封溫城輕斥道:“如今你妹妹瘦了,要多吃些肉補一補,你總勸著她吃素作什麼,丫頭,你愛吃什麼就吃什麼,不必為難。”
先前他對嫡長女過於嚴厲了,如今她重回了自己的身邊,封父恨不得將先前的愛都一並補給她,連著說話都溫柔了幾分。
白華英瞧著這陣仗就知道,封母是將她的事情告訴父親她們了,好在是嫡親的,斷也不會害了她去,所以她也就不做計較了。
“父親說的是。”封溫城又朝白華英堆得小山一樣的盤子裏添了個豬蹄兒,豬蹄子在山頂上搖搖晃晃的,白華英隻得抱了個豬蹄子啃。
好不容易用了一頓撐得快走不動道的飯!
封父擱了筷子起身,朝白華英柔聲道:“丫頭,你隨我來書房一趟。”
白華英忙起身跟了上去,待去了書房,封父拿了箱子出來,重重的擱在桌案上,那箱子幹淨得很,一個就是常摸著的,白華英眨了眨眼,“這不是……父親的……”
“是,這些年,背著你母親,攢下了些體已錢。不過那些年你在府中打理得極好,為父諸事順遂,也沒有用的地方,收到如今,也有不少了,當年原是要給你作嫁妝的。”
白華英瞧著氣質儒雅的父樣,忍不住笑了,“父親攢的這些體已錢,母親知道嗎?”
封父瞪了她一眼,嚴肅得很,“這樣的事,怎能讓她知道!當初你嫁入勇安侯府,我是一萬個不願意,怕你在府裏不好過,所以沒讓你帶過去,原是想著他日你若有了難處,這筆銀錢再拿出來。”
這是父女二人頭一次這樣深刻而認真的談起以前的事情。
“當初……是女兒固執已見,識人不清,害了自己,也累了封家……”她提及往事,自責不已,低了頭。
封父捏了捏她的臉,“你是我最看重的女兒,往事過了就過了,不打緊,好在如今你要嫁入璟王府,璟王這個人,為父細細瞧過了,待你一片深情,是個穩妥的,當初他去搶棺槨為你討要公道時,為父還感概你二人有緣無份,如今續了緣份,亦是好事。”
白華英眼底淌著淚,他將東西一一拿了出來,“這是田莊鋪子,這是銀票,我這些年私攢了三百萬兩,你與妹妹一人一百萬,剩的一百萬,待城哥兒娶了親,再給兒媳留著傍身,也算是有個倚仗。”
封父將裏頭的東西搬了出來,說是一人一份,但白華英的那一份,卻是最多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