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勞累過度

魏忍冬將往外走的人拽了回來,掃了眼外頭,低聲道:“你這個時候去,萬一染上了怎麼辦?還是我去吧,你就在這兒呆著,脈像如何,我去診完了回來再與你商議。”

白華英秀眉輕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當初在豫州的時候,不也這麼過來了?如今上京的疫情才剛剛暴發,管控得可比豫州要好。”

“那不一樣,我已經記你出過一回事了,我絕對不能讓你再出第二次,你聽我的,就在這營帳裏呆著,坐鎮!”魏忍冬將她拽到椅子上,按著她坐下,語重心長的講道理。

白華英哪裏聽得進他那些個歪道理,一把將人拂開,“若是沒有我,此次疫情你也能解決,但是這裏的百姓等不了,這疫情太凶了,照這個情形下去,七日內若是沒有解藥,就會開始有人死,整個上京都會進入恐慌,師兄,你信我,我對這些疫病是有過研究的。”

魏忍冬抹了一把臉,一個禦龍衛從外頭急匆匆的進來,見了魏忍冬,擦了擦臉上的汗,“又送來了一大批人,魏公子,你快去瞧瞧,他們身上的症狀同這些人的似乎不大一樣。大夫與太醫都束手無策。”

白華英緊了緊身上的係帶,抬步走了出去,外頭一片哀嚎聲,白華英挨個看過後顧不得擦汗,急道:“他們發作有三日了!快,抬到另一邊的營地去,同這些人要分開,千萬不要放在一起,另外,艾草,石灰,要熏灑到各處。”

她領著這群人朝另一處營地走去,那一處營地設下了,但是還沒有人入住,如今這一批人湧了進來,瞬間便顯得擁擠了。

白華英先前愛書,曾躲在她師父的醫閣裏博覽群書,她所學的,其實要遠比魏忍冬學的還要複雜,這些年腦子一直不清醒,直到如今,好些事情她隻有一個模糊的大概了。

她蹲在一個婦人的身旁替她號脈,見她痛苦的喊著,便將她的衣袖子撩開,她身上的痘已經開始潰爛,斷斷續續的咳嗽也變得微弱。

白華英很是焦慮,盯著那婦人,她咳著咳著忽的吐了血,一旁躺著的人嚇了個半死,“她……她她,她會不會死啊?”

“就是啊,魏公子看還好好的,怎麼她一看人就吐血了。隻怕這人真死了,也是她醫死的。”眾人一時交口結舌的議論著。

白華英掏出銀針迅速給她施針,又取了參片給她壓在舌下,十指同時以針戳破,她的症狀這才稍稍緩和了些,白華英收了針,朝守在一旁的大夫叮囑道:“她的狀況特殊,一定要盯著她,不能讓她出事了,有問題隨時來知會我。”

她一個營帳一個營帳的去查,與魏忍冬一人分了一半,縱是這樣,也治標不治本,她不眠不休的在這營地裏守了四天,連翠青等人都看不下去了,想著法子讓她睡一會,白華英卻咬牙硬撐著。

“三號營地的有幾個不行了,白小姐,你趕緊去看看吧。”一個大夫急匆匆的衝了過來,一個不穩險些跌倒,白華英跑過去一瞧,正是那個先前咳過血的婦人,她死死的握著白華英的手,嘴角鮮血直流。

“白……小姐,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家中還有三個孩子,我若是走了……孩子……”

白華英扣著她的手,沉聲道:“你隻要配合我,我定會想法子救你。”她掏出銀針,迅速下針,又叮囑身旁的人拿了她新研製的藥,那藥也隻起到拖延的作用,若是真的要治好,太難了,白華英這四天的功夫,找遍了醫書!

她連豫州的案例都事無巨細的查過試過了,結果卻令人大失所望。

就在這時,一個大夫慌慌張張的衝了過來,他顫抖的伸出手,絕望不已,“白小姐,魏公子,這病沒得救啊,再這樣下去,我們這些當大夫的,都是得搭進去啊。”

因著有個大夫傳染了,所以上京的大夫也開始局促不安起來,這樣危險的事,誰也不願意再衝在頭一個,“是啊,還是……還是讓朝廷下令焚……”

白華英一揮手將茶盞打翻在地,她凝著眾人,目光淩厲,“我知道諸位日以繼夜,十分辛苦,但疫病若不除,諸位可曾想過,傾巢之下,嫣有完卵?你們要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同胞兄弟去死嗎?要眼睜睜的看著大晉亡國嗎?”

魏忍冬抹了一把額上的汗,這幾日下起了雨,營帳裏裏外外全是泥濘,眾人風裏來雨裏去的挨個營帳跑,心裏也很不好受,他拍了拍白華英的肩,讓她冷靜。

“白小姐說的在理,家國大事,匹夫有責,連個小姑娘都守得住,難不成咱們就守不住?北境當初七十萬大軍逼境,大晉都撐下來了,將那些韃子打回去了,如今區區疫病,咱們就要垮在這兒不成?”魏忍冬說得熱血沸騰。

大夫們麵麵相覷,歎了歎氣,“魏公子,你是神醫,如果連你都沒有辦法,我們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真要在這兒送死嗎?咱們也是有妻兒老小的,若是就這麼去了,她們可該怎麼辦。”

眾人一時紛紛附和道:“是啊,我們也是有家人的,我們要回去。”

就在眾人議論的當口,有個人一口血吐出來便歿了,他瞪大了雙眼瞧著眾人,死不瞑目。

死人的恐慌拉開了疫病的序幕,白華英累了多日,如今見人死了,一時心力交瘁,撐著日漸單薄的身影,緩緩的抬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魏忍冬擋在她跟前,凝著眾人,冷笑道:“若是這些人死了,你們以為,疫病就會消失?眼下還有多少人源源不斷的從城中將人送過來,你們可算過?每天數千人!這近三萬的營帳,如今人滿為患!白小姐這些天沒日沒夜的照看病人,研製方子,你們難不成連個小女子都不如?若是要當慫包,隻管走,大不了大家就一起死在這上京城裏,也沒什麼可怕的。”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不敢說話了,外頭的雨下得大了些,拍打在營帳上頭,發出嘈雜的聲響,白華英抹了一把臉,轉過身瞧著眾人。

“眼下,我們唯有同舟並濟,共度難過!若是真的無藥可救,我陪你們一起死!但眼下,情況還沒那麼糟糕,我們也該有信心才是,關於方子,眼下我已經有些眉目了,傳令告訴所有病人,給我三天的時間,請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撐過這三天!”

白華英緊握雙拳,一雙眼睛在夜色裏燒起了一把火,這幾天白華英挽救了無數人的性命,她冷靜的命令,沉著的下針,換藥,改方子,安慰病人,眾人都是瞧在眼裏的,如今聽她這樣一說,頓時又燃起了信心。

“白小姐,咱們也不是沒有骨氣的人,隻是這個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我們實在是怕了。”

“是啊,每天成百上千的人死去被焚燒,眼睛一睜一閉就是死人啊,這誰受得了啊。”

禦龍衛進營帳裏將屍體用白布嚴嚴實實的裹著,連帶著床單被罩子都一並被抬走拿去燒了,躺在一旁的大爺咳了咳,縮作一團,瞧見又一個病人被抬了進來,他囁嚅著唇角,嗓音低啞,“哎呦,咳咳,這是……第五個嘍。”

眾人看了眼新來的人,是個七歲大的孩子,這會子正懵懂的打量著四周,不哭不鬧,安靜得有些過份,在這群人裏,才出生幾個月大的也有,白華英每每瞧見,心如刀絞。

白華英安撫著眾人離開了,她抬步出營帳,老大爺忽的喚住了她,“白小姐,你是個好姑娘。”

白華英頓了頓,回頭瞧著那位大爺,溫聲道:“好好的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老大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都這個歲數了,多活一天就是賺,若是需要有人試藥,就讓我去試吧,若是我老頭子都能好,這些個年紀輕些的,也定能好。”

白華英眼眶溫熱,瞧著都老大爺,點了點頭,“好。”

她轉身出了營帳,回了主帳裏,魏忍冬跟在她後頭,一把拽住她,狐疑道:“你真的對方子有眉目了?”

白華英被他一拽,兩眼一黑倒了下去,最後一眼,她好像看見璟王朝她衝了過來,將她托了起來,一如當初她掉進湖裏的時候,璟王朝她伸出的那雙手。

魏忍冬見璟王過來了,焦急的跟在他身旁,“她沒什麼事,就是太累了,不眠不休的轉了三天,就是頭驢也該累死了。”

璟王回頭瞪了他一眼,眼底殺氣騰騰,魏忍冬有些無奈的歎了歎氣,“我說了多少次讓她歇一歇,可是她偏偏聽不進去,我一下藥,她一聞就聞出來了,打……打架我又不敢打。你來了就好了,你在這兒守著吧,我去忙了。”

魏忍冬抬步出了主帳,掃了眼守在門口的燁羅,叮囑道:“別讓任何人進來,讓她好好歇一歇。”燁羅自然是知道的,他要是真將人放進去了,他主子就得劈了他。

營帳外頭亂成一鍋粥,營帳內,卻難得的有了片刻的安逸,璟王將她放在小塌上,替她脫了鞋子,赫然發現她的腳因為一直走路,腳磨破了皮,皮如今粘在鞋子上,一取下來,一片血肉模糊,璟王心疼的握著她那雙瑩白的小腳,默了片刻,取了碳盆上的水,兌了些涼水,一點點的給她擦著。

白華英疼得直皺眉,璟王抬手掐了掐她的小臉,又心疼的吹了吹她的腳,“真是不乖。”

他取出傷藥灑在她的腳上,扯了靠裏的衣撕成條,給她包紮了起來,“不乖是要受懲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