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如朝她伸出碗,笑盈盈道:“煩請大姐姐再給我來一碗,壓壓驚。”
白華英抬手給她重新倒了一盞,她捧著碗又喝一大半,擱了碗驚魂未定,“這一次的疫病來得太快了,咱們虧得沒同榮王有所接觸,否則隻怕咱們也難幸免了,眼下可該如何是好?”
白華英覺得屋子裏悶,拉著白玉如上了閣樓,樓上推開窗就能看見上京外頭的情形,惜日裏的人聲鼎沸,如今一片混亂,好些留在上京的災民如今也染上了疫病,各大醫館紛紛閉門不出,巡防營戴著口罩與手套在街道上整頓秩序。
白玉如歎了歎氣,心生憐憫,“這疫情暴發,先前我聽說過華安縣的事,一整個縣的人都死絕了,上京眼下成了這個樣子,可怎麼辦。”
白華英手撐在窗欞上,瞧著這人間疾苦心如刀割,“你想救這些人嗎?”
白玉如狐疑的瞧著她,“家國家國,國若是亂了,哪來的家,你可是有什麼好的法子?快說出來,咱們馬上去做。”
“外頭都是疫情,咱們若是這個時候出去,隻怕就回不來了,你可要考慮好,殿下在春獵的營帳裏已經求官家下旨了,將你賜婚給殿下,隻是疫情來得倉促,眼下旨意還沒有下來。”白華英對這個二妹妹漸漸改了觀,二人的關係較之先前,簡直突飛猛進。
“真的?官家當真賜婚了?”白玉如險些跳起來,雀躍著拉了白華英的手不敢置信。
“這是太子在官家麵前親自求的,豈能有假,隻是聖旨還沒下來,一切恐有變數也未可知。”就像她那口頭一提的婚姻似的,最後與太子沒在一起,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但也證明了口頭之言不可信,白華英沒敢讓她有太大的希望。
“不管怎麼樣,殿下是去官家跟前求了親的,大姐姐,先前真是我愚昧了,你不要與我一般見識,往後你我定如親姊妹一樣,你若是出個什麼事,我也定豁出性命來護你。”白玉如心願得成,內心澎湃得很,拉了白華英,那眼淚止都止不住。
“好了,我們玉如可是上京小有名氣的才女,若是大哥三元及第,父親再升了官,你與蓼下也算不得高嫁了。隻是……殿下自請廢了太子一位,往後就要去豫州了,豫州倒是個好地方,人傑地靈的,英才輩出,隻是離家就遠了。”白華英瞧著出了的太陽,替她高興。
“不管我去哪裏,你永遠都是我的姐姐。對了,疫情一事,我需要做些什麼?你隻管開口,若是能幫襯殿下一二,我甘願去。”白玉如瞧著那府外的人間煉獄,心如刀絞。
白華英拍了拍她的手,沉聲道:“咱們要先去縹緲閣,眼下上京諸多醫館都關門避災,不成體統,我想將這些人隔開,再研究藥物來治理疫病。”
白華英心裏有了個大概的思路,她在閣樓的衣間挑了兩套便於行動的衣裳,白玉如伸手挑了一套深藍色的,白華英一把按住她,“二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了,此去多凶險,若是真的染上了疫情,這會子可沒有救治的良藥。”
白玉如拂開她的手,麻利的將衣裳換了,“你都不怕死,我怕什麼?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若是能博個好名聲,將來對殿下也有利,不是嗎?”她大義凜然,可她也存了幾分私心在。
“此事……你還是要去向大娘子說一聲。”白華英利落的將一頭發高高束了起來,整個人英姿颯爽,看得白玉如眼前一亮,忽的想起她臉上胎記的事兒來。
“大姐姐,你那次……臉上的胎記怎麼沒了?”她細細的摸了摸白華英如今的臉,總覺得臉上塗了什麼東西似的,這樣的紅色瞧著與胎記倒是有些像。
白華英笑握著她的手,“可別想轉移話題,眼下要緊的是去見大娘子,她若是讓你走,我定帶你去,不過她若是不願意,那你就留在府裏,這府裏芹小娘她們是個愛生事的,隻怕會挑事,你在府裏盯著些也是好的。”
“我不要,我要與你一起去救災!母親那兒不必去,我寫了紙條到時候留給她就是了。”白玉如將衣袖的係帶係得嚴實了些,俏麗的麵容上滿是堅定。
白華巨拗不過她,隻得領著白玉如出了棲梧院,柳氏正在府裏清點東西,尋思著這些東西能撐多久,正數著米袋子,就見白華英領著白玉如過來了,她將算盤擱在一旁,朝白華英招了招手。
“華兒,你過來替我瞧瞧,這裏的帳,怎麼瞧著不大對?”她指了指眼前的米倉,又指了指帳上的數目,白華英湊過來看了兩眼,“這筆帳是前些日子賑災的時候支出的,是三十石,我讓白芷記了檔的,大娘子可以去核對一下。”
柳氏合了帕本,笑著往外走,一手拉過白玉如,嗔道:“我說呢,怎麼差了這麼多石,是我記糊塗了,一時竟沒想起這事兒來,眼下外頭不太平,你們可別再出去她了,府裏的吃食我算了算,加上後院的丫鬟仆人種的,也夠有咱們吃上一個月的了,春季菜都長得快,若是撐一撐,節省一些,一個半月也不成問題。”
姊妹兩互視了一眼,白玉如扯了扯白華英,白華英與柳氏來到前廳,柳氏淨了手,接過帕子擦了擦,“虧得咱們運氣好,帶去的人不多,回來的時候走得快,也沒接觸到病了的人。”
白華英在她對麵坐下,思量著邊道:“無論如何,咱們府裏還是要提高警惕,我記得府裏還有艾草,這個每天都要用,另外,府裏的人相互間也少些走動,每個人最好都回自個的屋裏呆著,一旦有高熱的情況,就送出去就醫。”
柳氏被她說得驚魂未定,“咱們府裏的人都是醒得的。”
“我這兒有個方子,沒得疫病的人喝了,可以預防,雖不能百分百保證不傳染,但多少也會有些作用,大娘子,你拿著這個方子去熬藥,每日每人三碗,一點都不能少。”白華英掏出方子遞給大娘子。
白玉如附和道:“我聽說,得了疫病的人,身上都會長像痘瘡一樣的東西,若是身上出現那樣的,就馬上將他的東西都燒了!將人送去就醫。”
大娘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如今怎麼對府裏的事這樣上心了?”當初若不是自己這個女兒不喜歡打理內務,她哪裏會討好白華英而將她拉起來處理內務。
白玉如提著裙擺,拂衣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個頭,懇求道:“女兒求母親恩準,與大姐姐一起出府,救治病人。”
柳氏傻眼了,手裏的茶盞差點跌到地上,“你說什麼?”
白華英見狀按著柳氏的手,將她手上的茶盞擱在桌案上,溫聲道:“大娘子,如今上京的難民太多了,許多大臣都開始布施,我與縹緲閣的魏公子熟識,如今縹緲閣忙不過來,我想去幫忙,一來,替白家博個名聲,二來,也是我對這些病人於心不忍,還請大娘子成全。”
柳氏拉著她的手,急道:“這上京城裏這麼多大夫,哪裏就要你們兩個小姑娘出去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管名聲不名聲的,真要是染上了,眼下又沒有藥,命都沒了,還要這名聲做什麼,你們就在府裏好好呆著,哪也別去。”
她想將白華英拉起來,卻發現拉不動,不由蹲下身子,耐心的哄道:“好孩子,你一片仁心,我知道,但這一回不比先前雪災的時候,這是會傳染的!保不齊小命就沒了!你才十四歲……”
“大娘子,我十五了。”白華英她握著她的手,堅定的道:“我隻是去給魏公子配配藥,接觸不了那些病人,大娘子放心就是了,咱們白家到底是官宦之家,這樣大的事,斷沒有冷眼旁觀的道理。”
大娘子愁得柳眉緊擰,“如今不管那些了,隻要你們好好的,比什麼都強,你們也乏了,回去睡一覺,權當是在府裏念書了。”
大娘子柳氏對白華英如今是真上了心,瞧著她關懷備至,“起身吧,那疫病可不是鬧著玩的,如今辰哥兒與主君在北域救雪災,自然是有功有名的,哪裏就要你們兩個小丫頭去掙了,快回去歇息吧,華兒這眼袋都快搭到嘴邊了。”
白玉如跪在地上,態度堅決,“母親,你就讓我們去吧,回來的時候你也瞧見了,上京的天都要亂了!再者,太子殿下去官家跟前請了旨,要娶我做正妃,如今我若是能得些聲名,將來也能助殿下一臂之力,望母親成全。”
這下柳氏傻眼了,瞪著白玉如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白華英在一旁瞧著,哭笑不得,這母女倆的表情,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是大姐姐告訴我的,殿下已經向官家求過了,如今疫情當前,婚事還未下旨,母親,我若是太子妃,斷沒有丟了太子臉的道理,你讓我去吧,將來……將來若是殿下能成,鬆哥兒就是小國舅了。咱們白家,定然會比如今更好。”
柳氏收了手,她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鬆哥兒,府中老二如今性子也強,隻怕等鬆哥兒大了,這白家都被白敬言給占完了,如今若是成了小國舅,那白家的家主之位,必然就是她那幼子的了,柳氏心動了。
白玉如趁熱打鐵,拉著柳氏的衣袖子,目光灼灼,“母親,讓我們去吧,白家斷不會隻是如今這個樣子,就算是爭一口氣,也要比眼下好才是。”
柳氏歎了歎氣,望向白華英,“華兒,既然決意要去,那就帶幾個人在身邊,也有個人照看,出府之後當心些,莫要與那些病人接觸,若是外頭不好,就回來,我在後院僻一個院子出來給你們。”
白華英朝她沉沉的磕了個頭,白玉如拉了她起身,看了眼身後的丫鬟,“旁的我也不帶了,我就帶紅杏一個。你帶翠青去還是?”
白華英掃了眼院裏的下人,眯了眯眼,“去,將白家的人都召集起來,我有要事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