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昔日裏溫柔又溫暖的手,如今冰冷得如同冬日裏雪下的枯枝,蒼白無力,又幹枯,這是生命的流失,這樣的觸感讓白華英心生惶恐。
封錦蘭在封母跟前,不敢提起大姐姐的事兒,所以有些事情隻能憋著一口氣,“母親身旁總是要有個人伺候才行,還是我陪著你們吧,到時候若白小姐需要個人搭把手,我還能幫襯著些。”
封母嗔笑道:“你這孩子,怎麼操些這樣的心?年紀輕輕的,你與你大哥練會劍!你大哥過些日子就要春闈了,如今身體底子也薄得厲害,我與白小姐隻瞧瞧病,一會兒就過來。”
封錦蘭瞧著二人緊握的手,一時有些吃味兒,朝白華英低聲道:“一會兒不管你診出個什麼來,都隻管往好的說,不好的你就不要告訴她了,到時候出來了,私下裏告訴我就是了。”
到底還是二丫頭心思細,白華英應下了,推了封母去了耳室。
封錦蘭瞧著她的背影,摸著下巴尋摸著道:“哥,你說她若是在咱們府裏住著,是不是就可以時刻照顧母親了?”
封溫城看了眼外頭暗沉沉的天,“白小姐明日就該回伯爵府了,怎會日日呆在封家。”
封錦蘭笑盈盈的道:“自然是有法子的,比如說,哥哥明兒個就去伯爵府裏提親,將她娶回來,到時候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有人陪著玩兒,你也不用應付大臣家裏送來的那些畫像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白小姐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怎能說這樣的話?若是讓外人聽見了,定要說她的閑話了。”封溫城心裏忽的動了動,他想起白華英捏著酒盞,靠在他身旁酒氣微吐的那句,若我圖的是你呢。
當真圖的是他嗎?可為什麼那樣的東西轉瞬即逝,快得他幾乎要抓不住!
“白小姐這容貌,你莫不是不喜歡?”封錦蘭瞧著白華英心裏是很歡喜的,有個歲數比自己小些的嫂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封溫城朝著她腦門彈了一記,哭笑不得,“你能不能想些好的?莫說是我了,如今你這歲數也不小了,也該物色物色合適的人了。”
封錦蘭忽的朝封溫城出手,二人你來我往,在屋子裏就比劃上了,“大哥哥,你可是封家嫡長子,你若是不加緊時間成了親生個孩子出來,到時候若是讓二哥哥成了親走在你前頭了,你可就要差一著了。”
封溫城回了她一記,順手彈了個腦門兒,“舉家和氣為本,怎麼說話呢?”
“我說的是大實話,白小姐我瞧著就順眼,你要是喜歡,可就要趕緊下手,雖然說是要嫁給太子的,可如今太子都自身難保了,咱們封家若是要娶個姑娘,也沒有娶不著的,左右趕在官家開口前說了就是了,他們還能強人所難不成?”
封溫城對這個妹妹有些頭痛,可想起她說的這些話,一時又有些心動,“她……未必就肯。”
“哥哥一表人才,才華橫溢,學富五車,有什麼不同意的?咱們封家自然是要按著禮數娶的,我到時候同母親說說,母親定然高興!你方才是沒瞧見她見了白小姐的時候,那臉上褶子都快笑出來了。”
封錦蘭如今閑得很,上京裏頭沒有她瞧得上的男子!那白家的大公子似乎於她也無意,你既無情我便休,總是這麼糾纏也沒什麼意思,她原也是個痛快人,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了,她總也要尋個法子,陪著白華英一道去試試他的態度才好。
封溫城一個不當心,被她踹出了裏間,險些跌進雪地裏,她叉著腰笑得沒心沒肺,“大哥哥,你走神了!咱們就按說好的來!到時候與母親說說!”
封溫城撣了撣衣上的灰,眉宇輕擰,“不可唐突。”
“說起來,咱們封家同靖安伯爵府也是有交情的,隻不過這些年老伯爺一直在外,世人還以為是出了事了,所以一直斷了來往,如今重新拾起來也是可以的,對了,哥,夜裏的時候伯爵府的大公子就要派人來接了,到時候不如你送了她回去,路上也能問一問她的意思。”
封錦蘭湊上前去,盡出搜主意!
封溫城默默的進了裏屋,朝一旁的下人叮囑道:“去備晚膳,對了,父親什麼時候回來?”
探雪握著腰間的短刀進來,“大公子,老爺出去有些時辰了,這會子在外頭用膳,就不回來了,他差人來叮囑夫人,要好生喝藥,對了,還讓人帶了幾個不錯的菜式回來,說是給夫人的。”
誰不知道,封家的封父既是封氏一族的族長,又是個出了名的寵妻狂,但凡外頭見著個什麼有趣事兒,都要提及家中夫人!
當年若非是夫人強行給他納了門妾,想來也是會過上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了!
封錦蘭很羨慕這樣的愛情,她對那位溫順恭敬的庶子也沒什麼旁的心思,一家子如今瞧著,倒也算和睦。
封溫城微微頜首,坐在碳盆邊烤著火,眼下就要入春了,今年的雪災導致春日來得很遲,往年的這個時候,上京已經開始冰消雪融了。
碳盆裏的碳火燒得紅亮,他瞧著這樣的紅色,隱約裏生出幾分期待來。
若是她願意,他定然也很是樂意將她八抬大轎體麵的迎回封家的,若是她不願意……封溫城歎了歎氣,若不願意,又能如何?不過是各奔前程,各覓良人罷了。
這兄妹二人尋思著白府兄妹兩的事兒,正主兒如今正在給封母診脈。
她手搭著脈已經有一盞茶的功夫了,封母也沒催她,隻靜靜的瞧著,雙目泛著紅光,欲言又止。
封母瞧了好一會兒,才柔聲道:“我有個女兒,初初歸家時,也如你一般大小,那時候她也會些醫術,我生了最小的這個以後就一直有心疾,她是為了我才去學了醫,她切脈的方式與旁的大夫不大一樣,手下的力道也要略輕些。”
白華英的手收了回去,在她熾熱的目光裏有些無措,“夫人,你的心疾如今已經好了許多了發,我在藥裏將兩味藥調得輕了些,又加了旁的藥來將養身體,服用完了,到時候差人來知會一聲,我再重新來替夫人瞧瞧。”
封母見她轉開了話題,不由歎了歎氣,“若是她還在,定然也是個極孝順的好孩子,白小姐,這些年,你在白府過的可好?”
白華英收拾小針包,微微一笑,“很好,父親很疼我,繼母待我也很好,底下的妹妹與上頭的哥哥也和氣,兩位哥哥如今也要參加春闈了。”
“我記得,先前你那哥哥也替我瞧了一回。”她沒再說破先前的事,給白華英留了幾分顏麵。
白華英默了默,忽的跪了下去,“夫人恕罪,先前……也是事出從急,我才貿用了哥哥的身份……”
封母將她扶了起來,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有什麼恕罪不恕罪的,隻要你在白家過的好就好了,我如今有個想法,想聽一聽你的意思。”
白華英捏了捏手中的玉,最終還是還了回去,“這是先前夫人心疾犯了的時候給我的,想是睡夢中一時迷糊了,給錯了人,今日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這玉裏頭隱約裏有一點紅,如今那點紅越發的明顯,似血一般,聚得也比先前要大了一些。
封母將玉推了回去,“既是給你的,豈有要回來的道理?好生收著吧,我先前與你要說的是……想收你做幹女兒,到時候名字納入封家族譜,你便是封家的三小姐,你可願意?”
白華英有些錯愕的瞧著她,“夫人,我……已經父母親,她們很好。”
見她不願意,封母的眼神便暗淡了下去,“也是,如今你外公也回來了,想來也不會有人再欺負你了,不過你救了我,到時候你若是出嫁,封家自然也要依著嫁女兒的儀式,替你備上一份嫁妝。”
“夫人客氣了,我也是受人所托,這些東西萬不該得,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府了。”她將手中的玉擱在一旁,收拾起東西來。
封母將玉複又塞回了她的手裏,“旁的都不打緊,但是這玉你定要好生收著,這是我特意在白雲觀的知觀那兒求來的,可保平安。”
白華英瞧著手中的玉,也不再客氣了,封母見狀很是滿意,拉著她到身旁,哽咽著道:“往後若是有合心意的夫家,也來與我說一聲,我替你好生考察考察那人的品行。”
白華英愣了愣,封母又訕訕道:“原是我話多了些,可也不知怎的,瞧了你這孩子,總覺得像極了我那大女兒,可憐她去的早,否則你們必然也能做個要好的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