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到了午時還是灰蒙蒙的,白華英瞧著欲走遠的戰晉,朗聲道:“我身邊正好缺個護衛,你若是有意,可來白府尋我。”
那腳步頓了頓,抱著孩子最終消失在拐角處。
白華英瞧著手裏的鬥篷,目光複雜:“秀心,你去給他送兩套孩子的衣裳,瞧瞧還有多少銀錢,給那孩子些,別將孩子病壞了。”
“是。”秀心轉身便去安排。
白芷見了狐疑道:“如今那人對小姐可沒有半分敬重,小姐何苦再去費那銀子?再說了,那孩子發著高熱,那也是他沒帶好孩子,與小姐也不相幹,這個人瞧著可不像什麼好人,真當了護衛,隻怕到時候府裏就要出事了,小姐,還是謹慎些的好。”
白玉鬆在一旁靜靜的瞧著,忽的對自家大姐姐佩服的五體投地,如今粥碗洗不過來了,白玉鬆便自顧上前,挽了袖子便洗了起來,一旁的人忙的腳不沾地,也沒注意是白玉鬆,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瞧見他手腳麻利的洗著碗了。
“小……小公子,你怎麼能幹這樣的活計!這水裏冷得很,你快別洗了,這可不得了!到進修若是大娘子知道了,還不得揭了奴婢一層皮。”嬤嬤嚇得不輕,連拉帶拖的將白玉鬆拖到一旁。
白玉鬆急道:“嬤嬤,我不打緊!如今眾人身陷囹圄,我若不出手相助,豈非大丈夫?”
“哎呦,這大冬天的,淋不著雨,小公子您可別洗了,就在這兒瞧著這些災民就好了。”嬤嬤抹了一把汗,跑回去洗碗去了。
白華英見了,朝他抬了抬手:“過來。”
白玉鬆見狀隻得掏出那真絲的帕子擦了擦,慢吞吞的走了過去:“大姐姐。”
“幫人的法子有很多,不止是洗碗這一種。”她拂去白玉鬆發頂上沾著的雪,眼底透著柔光,若是她的孩子能活下來,若是她也能活下來,將來那孩子也該是這般知書達禮,敢為天下先的模樣。
白玉鬆眨了眨眼,那纖長的睫毛如翼一般,“大姐姐,還有什麼法子?”
“自己好生想想。”她摸了摸白玉鬆的小腦袋,瞧著這暗沉沉的天,雪簌簌的下著,半點也沒有要停歇的意思,白玉鬆一頭霧水的跟在她身旁,有些愁。
人群裏排著隊,一個人卻突兀的插了隊,“給爺先來一碗,爺冷得很。快點。”
他臉上被抹得漆黑,身上的衣袍也被逼著扯爛了好些地方,要白色的棉被染灰了,璟王這個狠心的,竟然真的將他扒了丟進了乞丐堆裏!
他原是要回府的,可他爹竟然同意了璟王的手段,本以為他姐姐與母親在父親跟前哭一哭,這事兒便過去了,可如今都過了一整夜了,不僅僅是這樣,先前去過的地方,先前的好友,都閉門不見!
去酒樓裏也被趕了出來,眾人表示,他們也是迫於王爺與首輔大人的壓力,不敢不從,一麵說著好話,一麵將他攆了出去!
霍燕堂曆來是錦衣玉食,金尊玉貴的養著,哪裏吃過這樣的苦!
最狠的是璟王的人將他丟出來,連著他夜裏吃下去的都給他打出來了,如今一晚上過去了,他嬌嫩的胃實在是受不了了!
綠語膽兒小,瞧著這蠻橫的人,手裏的勺子微抖,“公……公子,來這兒喝粥的,都要……要排隊。”
“你怎麼還是個結巴?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敢這樣跟我說話?不過就是一碗粥而已,趕明兒小爺還你一千碗。”霍燕堂有些不耐煩,手裏的碗直晃蕩。
“災情當前,自當一視同仁,公子還請去排隊。”白華英走了過來,瞧見白玉鬆在一旁好奇的瞧著,她實在不想將這孩子帶壞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告訴你,家父可是……”霍燕堂揚著下巴,張狂得很。
“霍首輔的嫡幼子,霍燕堂。”她先前便讓秀心將這上京裏說得上名號的人物都畫了畫像,那畫本子可比史書還厚,她瞧完了當真覺得,這上京的人可比曆史上的要精神多了。
“那你可知道小爺我在上京混的時候,還有個外號?”霍燕堂挑了挑眉,縱然衣衫襤褸,氣勢上卻格外的到位。
白華英握著綠語手中的勺子,淡道:“上京的紈絝小霸王,上京城裏誰不知道?”
“知道就好,趕緊的,將粥打給我。”霍燕堂伸出碗,有些嫌棄的看了眼這寡淡的粥,若不是他父親放了狠話,他在上京一日都沒吃東西了,也不至於到這兒來要碗粥。
白華英的勺子指著他,神情冷漠:“今日是璟王大喜,你若真餓了,不妨去討杯喜酒,何苦來這兒與災民搶一口吃的。”
霍燕堂一聽她提起璟王,便恨得牙癢癢,人也挪到了她的身旁,白華英朝跟前的乞丐倒了粥,一麵聽著他訴苦。
“那璟王也太不是東西了,我不過就是陪著幾個好友飲幾杯酒,可是他卻差人將我丟到了乞丐……”
白華英的眸底冷刀子一閃,他咳了兩聲,一時有點不自在的改了詞:“將我丟進了災民堆裏,如今我就是餓死在上京,我也不要去找他要一口吃的!你說,他不是不是不是個東西!”
白華英微微頜首,“確實不是個東西!”
霍燕堂仿佛覓到了知音,激動不已:“是吧,我就說,那就是個黑心肝兒的,整個上京我就沒見過比他還要黑心肝兒的了!”
白華英微微頜首,“確實黑心肝兒。”
此時從府裏抽個空閑過來見白華英的璟王站在轉角處,聽著這二人一唱一和的話,臉色黑得厲害。
燁羅在一旁總覺得這巷子裏的風涼嗖嗖的。
“如今府裏的人若是發覺王爺不見了,定要四處尋了,王爺,還是趕緊回府吧。”從璟王府過來可不近,如今又是大雪的天,大喜的日子,一聽著這白華英碎碎叨叨的話,燁羅也覺得心裏頭不痛快。
“將她喚來。”璟王凝著那正在施粥的人,目光暗沉沉的。
燁羅見狀隻得過去,誰料霍燕堂說得正起勁兒,一見他過來了,隻當是來捉自己的,頓時朝白華英道:“我還有事,山高水長,咱們來日再見!”
白華英將他丟進粥桶裏的碗撈了出來,哭笑不得。
燁羅在一旁使了個眼色,白華英頓時會意,吩咐了白芷打粥,自個才去了轉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