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心狐疑道:“小姐今日怎麼想起來看書了?”
“打發無聊罷了。”她百無聊奈的翻著手中的書,神思倦怠。
《夜誌錄》是她還在封府的時候最愛的一本書,沒想到如今平白死了一回了,那書還是沒有瞧完,倒是在她的棺槨前,璟王將那書給了她。
“先前二公子要去書院的時候還同人提起這書,好像已經禁了,奴婢去問問還有沒有。”伯爵府裏是有藏書的,那藏書閣是幾代伯爵累積下來的珍寶,如今到了這一代,所傳無人,
外頭出著太陽,秀心將屋子裏頭好些東西搬到了外頭去曬。
白華英倚在窗邊,一束光落在她的書本上,帶著幾分歲月靜好的慵懶。
暮色漸垂,一縷月落在屋簷,沒一會兒便徹底沉了下去,府裏陸陸續續的點起了燈,如今棲梧院裏稍稍整頓了,比先前瞧著倒是要幹淨整潔許多。
她將話本子丟在一旁,起身出了屋,屋外頭下著雪,紛紛揚揚的,今年的雪比往年的要大上許多,這院子若不是綠語這丫鬟時不時的掃著,隻怕雪都要到膝蓋了。
她去了耳室瞧翠青,她這會兒正與白芷、如福在嗑著瓜子,倒是樂嗬得很。
“芹小娘如今被禁足了,真是大快人心!大娘子如今當了家了,咱們的日子也總算是好過些了。”
白芷冷了臉低斥:“有什麼可笑的!如今老太太氣病了,還在塌上躺著呢!大娘子當了家又如何?芹小娘遲早還是要繼續管著白家的。”
翠青呸了一嘴的瓜子在她腳邊:“先前就是她串通了那假道士來說些有的沒的,我家小姐還受了不少的罪呢!你要是要向著芹小娘,那你就回那兒去,這裏是棲梧院,你要吃裏扒外,你去別處去,別扒我們院裏的。”
如福本就是柳氏安排來的,見狀附和道:“咱們做下人的,可最忌諱兩麵三刀,我瞧著,咱們這棲梧院裏可容不得你這尊大佛。”
“我可是老太太調過來的,你說容不得就容不得?哼,你若是有能耐,隻管讓老太太將我調走。”
白華英站在外頭,聽著白芷那囂張的語氣,挑了挑眉,看來如福這隻猴是儆到了,至於白芷,她這膽性倒真是不錯。
翠青險些氣得要同她掐起來,一抬頭就見白華英進了屋,頓時又笑了:“小姐,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白華英來到床邊,掃了眼如福與白芷,眼底的光諱莫如深。
翠青尋了個舒服些的位置趴著,笑盈盈道:“小姐,過幾日可就是春闈前的小試了,到時候還有燈會呢,奴婢定會快些好起來,陪小姐一塊兒去。”
如福哭笑不得:“我看你是自己想去吧,還怪在小姐身上。”
如福人如其名,小臉圓潤,身段多肉,眉宇間隱隱約約裏有一顆痣,瞧著倒像是個有福氣的,說起來,這名字還是柳氏給她娶的。
翠青抱著軟枕,“奴婢可不是想去,奴婢是擔心人多手雜,小姐若是有危險可就不好了。”
白華英拉過她的手,寬大的衣袖子將她診脈的動作遮了。
過了片刻她就將手收了回去,那位大夫在上京也是頗有名氣的,如今翠青的脈像已經沉穩多了,先前雖傷的重,好在沒有傷及脊椎,想來過幾日就會大好了。
“你們兩將翠青照顧好。”她起身往外走,一邊叮囑。
兩個丫鬟麵麵相覷,應了下來,如今的大小姐真是不一樣了,說起話來也總是冷冷淡淡的,讓人琢磨不透。
白華英出了耳室,去了耳室後頭的小屋,那兒原是個雜物間,後來寶珠重傷,翠青不明白為什麼白華英還要將她留在院裏,氣不過又不敢反駁,隻能尋了個不怎麼樣的住處給了寶珠。
這小破屋子很簡陋,連屋外的雪都沒有人去掃,白華英踩著深深的雪一步步的來到門口,她提著手中的燈,吱呀一聲推開了門,屋子裏頭四處漏著風,床上的人不斷的咳嗽著。
白華英將門合上,屋子裏沒有生碳,寒意襲卷,諾大的房間裏隻擺了一張床,一個破爛得缺了個角的桌子。
寶珠見她來了,原本迷茫的目光忽的亮了亮,轉瞬又消失了個幹淨。
“小姐是來看奴婢笑話的?”她啞著嗓子,趴在床上目光裏混著嘲諷。
她曆來效忠的主子,在那樣要緊的時候也沒有救她,甚至揚言要將她發賣出去,如今她身受重傷,每日那傷品都撕心裂肺的疼,如今捱了這麼些時日,有些吃不消了。
白華英將燈盞擱在床邊,發現她的床上散碎的鋪了些稻草,身上披著的是結了厚厚一層油膩子的冬被,瞧不見她身後的傷,但隱隱約約裏能聞著一股惡心的味道。
“你跟在老太太身旁,多少年了?”
寶珠抓著稻草,麵容扭曲:“你若要殺隻管殺,奴婢絕無半句廢話。”
“急什麼?我既然從老太太手裏救下你,自有你的用處。”她垂眸,於燈盞下打量著麵色浮腫的寶珠,她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神彩,如今竟形如老嫗一般。
“嗬,奴婢不過區區下人,能有什麼用處?你也不必假惺惺的請什麼大夫來瞧我,我這身子,打了幾十板早就廢了。”從臀到腿,她已經沒有什麼知覺了,幾番想尋死,卻又不甘心!
白華英居高臨下的凝著她,“你跟在老太太身邊十六年了,今年才被打發到了我這兒,想必老太太的事,你也知道的不少。”
寶珠怔了怔,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奴婢不過一個下人,老太太那樣精明的人,能讓我知道些什麼?大小姐也太看得起奴婢了。”
“你的傷,我可以找人將你醫好,我可以將賣身契還給你,讓你回老家去。”床邊的燈盞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她卻神色自若,沒有半分情緒上的波動。
“你到底想做什麼?”寶珠防備的凝著她,這個人先前是癡傻不假,可如今這變了的性子,隻怕是套她的話!
“我可以保你平安無事,但我要知道,當年關於我母親的全部事情。”她目光忽的變得淩厲,這些日子,夢裏總是白華英原主的臉,淚如雨下的凝著她,所以她想,是時候給她一個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