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心見狀捏著帕子哽咽著望向桌案上,她當時還奇怪為什麼小姐早晨的膳食不吃,故意放在那兒,眼下恍然大悟。
“平日裏就是些……。”
白父掃了眼那缺了半個花紋的八仙桌,桌子上頭勉強放著兩個菜,那青菜的顏色都枯黃了,另一碗豆腐湯攪弄在一起,慘白一片,連點油水也沒有,連著那青花瓷的碗都是磕了個角的。
白父頓時黑了臉,又注意到屋子裏擱著碳盆,裏頭的碳燒得不好,如今正散發著難聞的味兒,這是最劣質的碳了,開著窗又冷,關了窗吧,又熏人,如今屋子裏若非白父穿的略多些,剛從火裏頭出來,隻怕也要凍得發抖了。
“混帳!去,將大娘子叫來!”白父原以為他對這大女兒也算照顧有加,起碼吃喝不愁,可如今吃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翠青與秀心互視了一眼,翠青還是頭一次幹這樣的事兒,心裏慌得厲害,連手都在抖。
秀心是伯爵府裏訓練出來的,自然應對有素。
沒一會兒,柳氏便與芹小娘一並過來了。
一進門芹小娘便緊了緊身上的狐裘褙子,見白父神色冷漠,便迎了上去,嬌聲道:“這是怎麼了?她可好些了?”
白父沉著臉望向柳氏:“我記得,今兒早晨的時候玉如吃的還是肉糜粥,配的菜更有鬆茸,野菌,鮑魚。”
柳氏也注意到了桌上那涼透了的吃食,心裏猛的一跳,柔聲道:“玉如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我娘家送了些補品過來,給她補一補。”
一個癡傻的大小姐,火海裏救父,如今真是要一步登天了不成!她緊了緊帕子,如今如兒才是這白府的嫡女!可不能再讓白華英這個傻子搶了去!
白父女一拍桌子,沉聲道:“如兒的身子要補,難道英兒的身子不必管了嗎?前些日子她剛落了水!我將諾大個白府交到你手裏,你就是這麼替我管教兒女的!”
柳氏不滿正欲開口,芹小娘便截了話:“是啊,姐姐如今可當著白府的家,縱然是我也是來瞧過英兒這丫頭幾回的,可姐姐好像連這棲梧院的門都不曾進過,如今這丫頭身子骨差成這樣,實在讓人心疼。”
柳氏黑了臉,好一個惡人先告狀:“夫君怕是忘了,府裏的事兒如今可一直是老太太交給芹香在也打理!”她心裏也憋屈!外頭的人都知道,她這個主母當的,連個貴妾都不如。
府裏頭白父向著青梅竹馬的芹小娘,老太太護著的也是那芹小娘,如今縱是無辜,又去找誰說這個理兒!!
這二人猛不丁的便爭辨了起來:“姐姐說的這是什麼話?府裏姐姐才是正主兒,妾身一個妾室,還能越了主位不成?這英丫頭病病歪歪的,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先前落了水,還是妾身請了大夫過來瞧的。”
柳氏揪著帕子,氣不打一處來:“她當初是怎麼落的水,大家心知肚明,你自然是該請大夫!夫君,你大可問一句,如今這庫房裏的鑰匙都在誰的手裏管著!”
白父掃了眼二人,這才想起來,府裏的事兒曆來是老太太在管的,可他也不能去責備他的老子娘,隻能沉著臉又問了句:“如今吃穿用度是誰在調配?”
柳氏事不關已的道:“這些事情,都是老太太支給芹香在做。”
說著她便來到床邊,瞧著白華英那煙熏黑的臉,憐惜道:“可憐這孩子年紀輕輕便沒了娘,如今在府裏頭,原以為能被多照顧些,不曾想如今竟瘦成了這個樣子。”
芹小娘奔到床邊氣道:“你少在這兒裝好人!你若真有心,也不至於今日才出來多這個嘴!”
“夠了!”白耀輝一拍桌子,二人頓時靜了下來。
芹小娘嚇了一跳,揪著帕子挪了過去,嬌聲哄道:“妾身原就是吩咐過的,要妥貼些照顧,如今定是那起子下來,瞧了我是妾室,不拿我的話做個數,這才誤了照顧英丫頭這事兒……”
柳氏取了帕子,替白華英輕輕的擦著臉上的灰,觸及到她另一半白皙細嫩的皮膚,心口猛的一跳,她這半邊完好的臉瞧著真是好看,與當年她見過的先大娘子真是如出一轍,隻是可惜了這另一邊的胎記太大了。
翠青揪著一顆心,生怕她將那胎記擦掉了,忙上前:“還是讓奴婢伺候吧。”
柳氏收了帕子,溫聲道:“這些日子好生照看著。”
“奴婢替小姐多謝大娘子。”翠青跪在地上,響亮的磕了個頭。
白父掃了眼芹小娘,她忙添了句:“若有什麼要添置的,隻管去我那兒說一聲,我定著人送來。”
白父黑沉沉的臉色這才好了些:“行了,往後這棲梧院裏伺候的都該盡些心!誰若是再這般……”
白華英心裏不由有些寒,這樣大的事兒,任著芹小娘嬌嗔幾句,認了個小錯兒,就這麼過去了,看來她是要找個人一並聯盟才是。
她猛的咳了幾聲,白敬辰忙湊了過來,替她拍了拍。
白父見狀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是兄友弟恭該有的樣子,“辰兒眼看就要春闈了,如今也該抓點緊才是,你到時候來我書房,我與你指導一二。”
“多謝父親。”白敬辰神色擔憂的瞧著白華英,不知這小妮到底背著他幹了多少事兒,如今這上京因為那勇安侯府與鄭府掐了起來,水亂的不可開交。
白父掃了眼芹小娘,冷著臉道:“那個孽障現在何處?”
芹小娘忙上前拉著白父的衣角,抬眸間淚光盈盈:“咱們的蘭兒還是個孩子,祠堂一事她也嚇著了,原是……原是英兒那丫頭在祠堂裏跪著無聊玩起了火,蘭兒不過是擔心姐姐,所以過去瞧瞧罷了,還
請老爺明察。”
秀心真是佩服這芹小娘顛倒黑白的本事,“芹小娘,我家小姐在祠堂裏跪得好好的,是三小姐拿了團子過來說要罰我家小姐,三小姐可帶了好幾個人,當時如何,他們都是瞧見的。”
芹小娘沉了臉,低斥道:“主子們說話,哪有你一個下人插嘴的道理!”
秀心跪在床旁,哽咽著道:“奴婢逾越,可是如今小姐在床上躺著,人事不醒,奴婢也不能眼睜眼的瞧著小姐蒙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