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頓時亮起衝天的火光,白華英推開素秋,一個縱身從窗看逃了出去。
素秋凝著床邊的藥碗心裏一慌,抬手打碎了朝外頭喊道:“從窗戶跑了!快抓住她。”
眾人忙追了過去,一時間侯府裏鬧了好大的動靜。
奈何白華英在府裏數年,犄角旮旯裏她最是熟悉,她穿過被燒了的書房,直奔那層層疊疊的假山而去,路過一處青石板時,猛的一隻手伸了出來,一把將白華英拽了進去。
白華英徒手朝身後的人劈去,這人寬厚的手掌將她抓得死死的,外頭搜查的人往另一邊跑了,白華英這才鬆了口氣,一轉身撞入了璟王那雙幽冷的眸子裏。
“白小姐,又見麵了。”
白華英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奈何這假山裏的位置就這麼點大,外頭正人來人往的搜查,她動彈不得,隻能硬著頭皮應下了。
“王爺不在府裏睡覺,來侯府做什麼?”白華英被看穿了,幹脆也就不裝了。
璟王身形高大,二人擠在一塊兒,顯得白華英越發的嬌小了,盡管她是封鐵明的時候已有近二十歲了,可是這白的家姑娘尚未及笄,真要說起來,此番重生,倒是她撿了個大便宜,返老還童了。
“瞧熱鬧。”璟王沒告訴她,當時得知侯府在鬧鬼的時候,他多希望能趕上,再多看她一眼。
“這熱鬧瞧得王爺可還滿意?”白華英有些頭大,若是她一個人,她有把握離開,可眼下是兩個人了,就璟王這高大的身形,太過招搖。
“尚可。”璟王低頭凝著她,閃過一絲不確定,“孩子的下落,可查到了?”
白華英雙拳緊握,咬牙切齒的點了點頭:“找到了,眼下還是想想怎麼離開侯府的好。”
璟王打了個響指,整個府裏又沸騰了,有人提了桶慌慌張張的朝著東院跑:“走水了,快救火!!”
白華英傻眼了:“好好的怎麼會走水?”
這原本追她的人頓時化作烏獸散了,璟王抬步從假山出來,大搖大擺的走在勇安侯府的院子裏。
“……”難道官家看不慣他,未免也太囂張了些!
白華英匆匆出了侯府,將那大紅的衣袍換了下來,璟王那輛張揚的馬車在她跟前停了下來,一道幽涼的嗓音在裏頭響起:“上車。”
白華英掃了眼寂靜的巷弄,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麻利的上了璟王的馬車。
馬車裏熏著柏子香,點了銀碳,溫暖如春,她坐在車門口,猶豫了半響才問:“王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是裝傻?”
“孩子在哪?”璟王答非所問。
“亂葬崗,北亭邊上。”白華英搓著冰冷的手,心下惴惴不安。
馬車裏氣氛一時有些靜逸,與那火光衝天的侯府比起來,真是天壤之別。
侯府裏趙斯年提著劍衝到大火前,卻見素秋跪坐在一旁驚慌失措:“世子,是大娘子回來了,她回來尋孩子了!她不會放過我們的,不會放過我們……”
侯月容匆匆趕了過來,見素秋語無倫次,頓時擰眉低斥道:“素秋受了驚嚇,快,將她拉下去請大夫好生瞧瞧。”
趙斯年手裏的劍無力的落在泥濘地裏,衝天的火光映入他的眼簾,“容兒,我方才……見到她了。”
侯月容手猛的一僵,訕訕道:“咱們府裏頭請了這麼多的法師,她早就沒有容身之所了,夫君定是瞧錯了。”
“這個賤人!竟還有臉問我那野種的下落!若非她逃得快,我定一劍劈得她魂飛魄散!”趙斯年那儒雅的麵容在火光中顯得有些扭曲。
侯月容不由在一旁安撫,侯夫人搭了下人的手一路踉踉蹌蹌的衝了過來,氣不打一處來:“哎呦,這個掃把星啊,臨了死了也不想讓咱們府裏好過是不是!”
趙斯年忙上前扶著險些氣暈過去的侯夫人。
“你看看你娶回來的是個什麼貨色!當初我就不同意,你非要將人娶回來,這下好了,侯府都快被她作沒了!!”侯夫人掃了眼沉默的侯月容,氣急敗壞。
趙斯年瞧著那衝天的火光歎了歎氣,當初若是沒有將她娶回來,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這侯府裏如今正是人心惶惶雞飛狗跳,另一邊,白華英乘著璟王的馬車直奔亂葬崗而去。
馬車裏白華英渾身都在發顫,璟王若有所思的凝著她:“本王記得,封小姐久居侯府,深居簡出,並不曾有過什麼要好的姊妹,你到底是什麼人。”
白華英抬頭凝著他,“我是什麼人,王爺不是已經知道了?”
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白華英身形踉蹌的跌下馬車,哆嗦著來到亭邊,就著清冷的月光瞧見了個竹子做的簡易墓碑。
她僵在原地,淚流滿麵。
如今她活過來了,可是她的孩子,卻躺在冰冷的地下,若早知是如此,她當初就不該將拚死將這孩子生下來遭一回這樣的罪。
白華英吃力的朝前走了兩步,腳下虛浮的撲倒在小墳堆旁,她忽的爬起來,雙手並用的扒著那小土包。
那悲淒的情緒籠在山頭,看得羅燁眼眶莫名的有些泛紅。
“王爺,你說這小公子又不是白家小姐的孩子,這白小姐何故傷心致此。”若是那個孩子還活著,保不齊他家王爺會將人領回王府裏去養!
念及此,燁羅竟閃過一絲慶幸。這樣的心思不好,可,他終其一生,也隻效忠眼前這一人,如若必要,他會殺千萬人救自家主子一個!
璟王掃了他一眼,來到白華英眼前,與她一同刨了起來。
這個墳其實挖的很淺,但白華英雙手卻在顫抖,那雙悲怮的眼裏剩下一片幹枯與茫然。
璟王扯下那件墨色的鬥篷鋪在地上,連聲音也不自知的放緩了:“本王定會讓他們母子團聚。”
白華英動作輕輕的扒開泥濘,底下是一個髒兮兮的布包著,她顫抖的手怎麼也解不開那包裹,璟王輕輕的將那包袱從土裏端了出來,放在暖和的鬥篷上,“燁羅,送白小姐回去。”
白華英緊盯著那包袱,“讓我看一眼孩子吧。”
那天天夜裏黑沉沉的,她連孩子的模樣都不曾瞧清楚,這是她心裏永遠的痛。
璟王卻將那孩子細細的包了起來,“本王會將她們照顧妥當,白小姐還是先回府的好。”
白華英僵在原地,視線直直的落在那包袱跟前,她沒有勇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