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惡戰數場,又要時時巡視傷兵營,替受傷的將士醫治換藥,還要隨軍操練,葉平雖然修成半仙之體,但如此操勞,也感覺頗為疲倦,等他忙了大半天之後,剛準備回去休息一下,突然接到命令,讓他去中軍大帳,浩然門玄烈道長要見見他。
葉平不禁微微躊躇,擔心被這玄烈老道看破自己的秘密,但又不能推脫不見,隻得硬著頭趕到中軍大帳,他暗暗盤算,若是自己身上的秘密不被發現也就罷了,若是這老道當真看出了端倪,開口盤問自己,那就一口咬定自己的師父不許自己透露師承來曆,無論如何也要將此事遮掩過去。
葉平走進中軍大帳,抱拳行禮,說道:“在下葉平,參見先鋒大人,參見眾位將軍。”
汪曉瀾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說道:“罷了。”跟著轉頭對玄烈說道:“玄烈宗主,他就是葉平。”
玄烈道人抬眼去瞧葉平,隻見他身穿普通魏卒的軍衣,生的虎目劍眉,頗為英俊,身軀挺拔,四肢修長,眼中光華如電,呼吸輕緩綿長,玄烈道人不禁暗喝一聲彩:“當真是一棵好苗子!難怪小小年紀就能修煉到如此地步!”
玄烈道人緩緩說道:“葉少俠,貧道聽說戮魂扇是你仗劍毀去的,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呢?”葉平躬身說道:“在下也隻是僥幸得手而已,‘少俠’二字,在下可不敢當。”
聽到葉平親口承認此事,玄烈道人點了點頭,說道:“少俠何必謙虛,那戮魂扇是冥骨老鬼親自煉製的法寶,你能將之毀去,自然實力不俗。”
葉平謙遜了幾句,玄烈道人又說道:“葉少俠,貧道有幾句話想和你單獨談談,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聽了這話,葉平和汪曉瀾都是心頭一跳,葉平隨即沉靜下來,說道:“宗主相邀,在下自當從命。”
汪曉瀾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來,但她的眼中卻閃過一抹擔憂之色,玄烈道人看見這一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玄烈道人起身朝帳外走去,葉平立刻跟了上去,玄烈道人忽然回頭對汪曉瀾說道:“先鋒大人,你也來吧。”
聞言,汪曉瀾和葉平不禁對望一眼,二人眼神交彙,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飽含著的擔憂與關心,二人都是心頭一震,在這一刹那,才發現對方對於自己來說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不能割舍!
這一對少年男女相互凝望著,此刻無言,卻已勝過了千言萬語,二人都覺得世間已沒有任何的人、事、物,能將彼此分開,霎時間,二人勇氣大增,滿懷信心,並肩走了出去,至於別人是否居心叵測,想要圖謀自己的寶物,早已被二人置之度外,世上又有什麼寶物,能比得上真心相愛?
玄烈道人在前,葉平和汪曉瀾在後,三人慢慢走到營外僻靜之處,玄烈道人忽然停下腳步,回過身來,仔細的打量著葉平,葉平亦毫無畏懼的回視,過了半晌,玄烈道人終於緩緩開口:“葉少俠,你雖已踏入修煉之途,卻似乎未得名師指點,但以你的年齡而論,修為卻是極高,難道你得到了某位前輩修士的傳承嗎?”
葉平和汪曉瀾聽到這老道有此一問,知道這老道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都不禁暗暗駭異,二人本來還想以言語遮掩一下,但這老道的眼光極為毒辣,又是開門見山的發問,令人無從隱瞞,葉平隻得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宗主目光如炬,在下佩服!”
玄烈道人點了點頭,變得沉默起來,葉平和汪曉瀾雖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此刻不知道這老道究竟要如何處置自己兩人,都不禁生出惴惴不安之感。
過了片刻,玄烈道人終於打破沉默,對葉平說道:“葉少俠,你天資穎悟,又得了前輩修士的傳承,將來不難有所建樹,但修真一途艱險異常,大道至理更是深邃玄奧,你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盡管來問貧道。”
葉平和汪曉瀾麵麵相覷,都沒想到這老道竟會說出這一番話來,二人不知道這老道是真心還是假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隻得茫然點了點頭。
頓了一頓,玄烈道人又說道:“貧道修煉多年,多多少少還有一些經驗之談,或許會對你們有所幫助,汪先鋒修煉的雖不是仙道法門,但老道昔年也曾遊曆天下,對於人道法門也是略知一二,想來還不至於誤人子弟。”
汪曉瀾性子最急,心中藏不住話,忍不住問道:“玄烈宗主,你為何會對我們這麼好?你若將我們殺了,豈不是坐享前輩修士的傳承?”葉平雖然早知道這刁蠻大小姐什麼話都敢說,但也沒料到她竟如此直白,臉上不禁露出尷尬之色。
玄烈道人莞爾一笑,說道:“貧道是方外修士,不是殺人越貨的強盜,怎會為了寶物而起殺心?貧道將修煉的經驗告訴你們,難道自身的修為還會退步嗎?貧道隻是覺得葉少俠的修煉天份極高,怕他獨自摸索修煉,會誤入歧途。”
葉平和汪曉瀾這才明白,這位老道是起了愛才之心,但彼此剛剛相識,二人自然不敢完全相信這老道說的話,當下二人連連稱謝,卻沒有冒然開口詢問修煉上的不解之處。
見二人並沒有開口詢問的意思,玄烈道人竟也絲毫不以為忤,反而顯得極為熱心,主動說道:“葉少俠,你修煉的應該是仙道法門中的無為神通吧?但你的額頭上青氣隱現,四白穴有淡淡的血絲,說明你修煉時進境太快,而且平日過於操勞,體內的仙元力翻湧澎湃,才會有此等元氣溢出外泄的情況發生。”
葉平心中一驚,心想:“他並沒有見過我出手,能看出我修煉的是無為神通已經極為不易,沒想到他居然連我修煉中所遇到的問題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真不愧是一派宗主,果然見聞廣博!”
見這老道目光如炬,見識如此不凡,葉平心中不禁又對他多了五分敬佩,當下恭恭敬敬的道:“宗主果然料事如神,在下佩服的五體投地,最近修煉的時候,在下確實覺得體內仙元力翻湧難抑,似乎···似乎有些不妥。”
玄烈道人說道:“葉少俠無須多慮,你修煉的時日還短,此事不難化解,隻需每日的午時和子時靜心平臥一個時辰,如此連續五日,便可令體內的仙元力平複,但想要永絕後患,那葉少俠以後修煉的時候就不可急功近利,平常也要多休息,須知有張有弛,才是修煉正途。”
在最近這一段時間裏,葉平白天忙於軍中操練,晚上又要學習醫術、修煉道法,還要時時分心救治傷員,確實太過操勞,但他總覺得自己年輕力壯,累些也無妨,此刻聽了玄烈道人的話,才知道自己體內已經伏下了隱患。
葉平不禁暗暗慶幸,若非這老道開口提醒,自己必然難以察覺到隱患的存在,那隨著自己每日不間斷的修煉,這隱患也勢必逐步加深,隻怕在將來的某一天,自己就要走火入魔了。
想到此處,葉平不禁對這老道生出感激之情,他剛要開口道謝,汪曉瀾忽然說道:“你們倆別這麼客氣了,行不行?又是少俠,又是宗主,聽著就別扭!”
玄烈道人和葉平聽了這等直白的話語,知道這位少女先鋒的眼中揉不得沙子,都不禁相顧莞爾,這一笑之下,彼此間的隔閡竟似慢慢消融了。
玄烈道人說道:“汪先鋒快人快語,真是性情中人啊!嗯,貧道與兩位一見如故,也不用客套了,貧道就倚老賣老的稱你們一聲小友了,你們也不用宗主長、宗主短的喊了,稱一聲道長,也就是了。”
葉平和汪曉瀾雖覺得對方是前輩高人,又是一派宗主,如此稱呼似乎有些不妥,但二人都不是矯揉造作的俗人,更沒有迂腐之氣,因此略一遲疑之後,便點頭答應了。
玄烈道人暗暗點頭,心道:“率性而為,豁達自然,這對少年男女的心境都很不錯。”
葉平和汪曉瀾見這位宗主平易近人、虛懷若穀,心中疑忌之念盡去,景仰之情油然而生,當下便依晚輩之禮,誠懇請教修煉時遇到的疑難,而玄烈老道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玄烈老道見聞廣博、修為精深,對於諸道法門都有獨到的見解,令葉平和汪曉瀾大開眼界,解了許多心中的困惑,二人都知道得蒙前輩修士親身指點,是非同小可的機緣,當下仔細聆聽,遇上不明之處便恭敬求教,玄烈老道見他們問的都是修煉時的關鍵之處,知道二人悟性奇高,越發起了愛才之心,更加著意點撥,三人相談甚歡。
聊了半晌,玄烈老道談到道法的修煉,說道:“世間的修士都修煉道法,卻不知道法應該分為道行和法力,天下的凡夫俗子更不明其中三味,經常說山中的妖精、廟中的高僧,修成幾百幾千年的道行,法力深不可測等語,終究是指鹿為馬,魚目混珠。”
葉平雖在無名古卷上看到過道行、法力的分別,卻隻知道法力易練,道行難修,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汪曉瀾平時將道行和法力混為一談,不明白二者究竟有何區別,此刻聽到這位前輩宗主談及此事,都急忙用心傾聽!
隻聽玄烈說道:“所謂的法力,就是修士打坐吐納,吸取日精月華、天地元氣,凝練在體內的本命真氣,任何修士,無論資質高低,隻要能下苦功,法力就會不間斷的提升,隻不過資質高的,法力提升得快,資質差一些的,法力提升的比較慢而已。”
葉平和汪曉瀾聽得入神,都點了點頭,玄烈跟著說道:“而道行就不同了,那是修士對大道法則的感悟,是修士對世間百態的理解,道行高深的修士,靈台清明,善知過去未來,道行低淺的修士,六根不淨,不能趨吉避凶,道行雖然重要,卻並不是單靠苦修就能提升的,潛修道行需要看悟性、機緣,有可能麵壁清修數十年也不得寸進,也有可能一夕之間就明心見性、大徹大悟。”
汪曉瀾聽到此處,忍不住開口問道:“道長,我以前也曾聽人說過,道行高深的修士可以預知身前身後之事,善於卜問吉凶,但總覺的此事不可思議,今日聽了道長的話,才知道此事是真的,可是···”說到此處,她住口不言,麵露不解之色。
玄烈拈須微笑,說道:“汪小友有話但說無妨。”汪曉瀾道:“若是修士真能推算世間過去未來之事,豈不就天下無敵了?遇上敵人先別動手,先算計清楚吉凶,能贏再下手,情況不妙就腳底抹油,等敵人時運不濟再去發難,這···這不就永遠也不吃虧了嗎?”
聽了這一番話,玄烈不禁啞然失笑,知道這少女一派天真、懵懂可愛,便溫言解釋道:“並非如此,修士雖能推算預知,卻不能超脫物外,斬斷因果。”
汪曉瀾仍有些不明白,但葉平在無名古卷中曾經見過推算之道的記載,當時不明所以,此刻聽玄烈如此說,立刻領悟,便說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許多事情,並不是提前預知,便能避免的!”
汪曉瀾睨了他一眼,說道:“你又懂了?假如我算出你今天該丟二十兩銀子,那我跟在你身後,自然就把銀子撿了,豈不是容易得很?”
葉平剛要反駁,玄烈說道:“知道事情要發生是一回事,能不能避免是另外一回事了,汪小友請想,世間凡人都知道自己一生中要經曆生、老、病、死諸般苦楚,可是又有幾個凡人能夠幸免於難?修士就算能預知自己即將遭劫,也未必能夠逃出生天。”
聽了玄烈老道如此直白的解釋,汪曉瀾才終於明白,依仗道行推算世事,並非像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便說道:“既然事先推算出吉凶,也不能夠免禍,那道行和推算豈不是全無用處?”
玄烈說道:“那也不是全無用處,未來之事有無數種可能,道行高深的修士算出前因後果,便可以設法提前布置,慢慢改變事情的發展,或許便能求得自己想要的命運了。”
他怕二人聽不懂,又解釋道:“命運就像一條長河,任何人都無力改變它的流向,但道行就像一條船,可以承載著修士在命運長河中飄蕩,尋找自己的機緣與歸宿,那道行淺的就如同乘坐著一葉小舟,隨時會被河水吞沒,那道行深的就像坐著巨大樓船,乘風破浪,遨遊四方。”
汪曉瀾和葉平聽玄烈老道如此講解,終於明白道行的重要猶在法力之上,便虛心請教提升道行的方法,以及如何修煉推算之道。
玄烈又說道:“道行高深和精於推算還不是一回事,道行高深的修士未必精於推算,但精於推算的修士一定道行高深。”葉平急忙問道:“這又是什麼原因?”
欲知玄烈老道如何解答,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