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燁這次顯然非常生氣,他氣呼呼地自己脫完外衣,穿著中衣就往被子裏一鑽,不再讓阮夢晨碰他。
阮夢晨看南宮燁佯裝睡去,心裏也十分懊悔。她低估了小孩子的記性,以為南宮燁不會將他們拉勾的事情記到現在。阮夢晨更料想不到南宮燁對父親的感情如此深厚,竟是絲毫不願考慮離開將軍府。
她本以為,將軍府對小公子的照看這般不盡心,自己隻要多陪兒子,小寶就會毫不猶豫跟自己走。她想到了母子之間的血濃於水,卻忽略了小寶同父親之間也難以割舍。
就這樣輾轉反側想了一晚,並沒怎麼睡好。
第二日阮夢晨要去照顧小寶起床,發現南宮燁已經一言不發地就婢女帶來的熱水洗了臉。阮夢晨進來的時候,南宮燁正費勁地自己穿衣服。
三歲是長身體的時候,衣服很快就不夠長。他自己套袖子十分費力,但是又不願讓阮夢晨幫忙。南宮燁想到昨日的委屈,就不想和阮夢晨說話。
阮夢晨走上前要幫他套上袖子,被南宮燁躲開了。
“小寶,還生姑姑的氣呢?”阮夢晨溫言柔聲道。
南宮燁偏過頭,繼續和衣服作鬥爭。
“姑姑知錯了還不行嗎?以後都不會再問小寶了。”阮夢晨連忙道歉,希望趕緊讓小大人消氣。南宮燁偏偏天性固執,他越聽得阮夢晨好言好語相勸,就越要耍小孩子脾氣。
阮夢晨見不管自己怎麼說南宮燁都不理,站在一旁有些無措。
這時南宮燁肚子的咕咕叫打破了沉寂。
阮夢晨連忙抓住機會,哄小寶道:“燁兒,姑姑去給你做糕點吃好不好?燁兒還沒嚐過姑姑做的糕點呢!”
南宮燁聽到後食指大動,心裏想吃得緊,表麵上又不願服軟。他穿上衣服,沒理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徑直往父親的書房跑去。
阮夢晨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目送小寶到了書房,轉身行至廚房。
當年居住在丞相府別院時,母親綺羅閑來無事,教給她許多技藝。綺羅身為金國公主,自然是上到琴棋書畫,下到烹飪紡織,樣樣精通。她擔心女兒日後無所立足,就將自己閨閣之中學到的傾囊以授。阮夢晨做的糕點,就是母親教她的一種金國特有的糕點。
阮夢晨怕南宮昊空看出端倪,在金國糕點上進行了一番加工,最後做出的成品,融合金、楚兩國的特色,既精致小巧,又花樣繁多。
阮夢晨將做好的糕點用金色的托盤裝著,裏麵不同樣式的糕點擺放成一個個圈,從粉色到淡綠,各種顏色都有,一看就令人胃口大開。糕點還被製作成了小動物的形狀,在托盤之中栩栩如生。
書房外,阮夢晨輕輕叩門。
“燁兒,來嚐嚐姑姑做的糕點。”
南宮燁不理,他將頭埋進父親的懷裏。
“爹爹,我不想見姑姑。”
南宮昊空大吃一驚,問道:“為何?燁兒不是最喜歡姑姑嗎?”
“不喜歡,燁兒一點也不喜歡姑姑,更不要吃姑姑做的點心。”
南宮燁這一聲很清脆,加之書房又靜,門外的阮夢晨將這句聽得一清二楚。
她心如刀絞,端著盤子的手微微顫抖。
阮夢晨不再敲門,她決定就站在門口,等小公子出來。小公子在書房呆一天,她便站著等一天。
南宮昊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他拍著南宮燁的背。
“燁兒告訴我,為什麼不喜歡姑姑了?”
“因為,因為姑姑要走!”南宮燁在父親的安慰下說話帶了哭腔。
南宮昊空聞言一怔,他突然想到漠離在府中已經將近四個月。如今南宮燁的病情好轉,她作為醫生,好像的確再沒有理由留下。
但是漠離若是走了,府中還有哪個可靠的人來照顧小寶?南宮昊空隻思索片刻,就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讓漠離留下。
南宮燁見父親不說話,心裏著急,一連聲問道:“爹爹,姑姑真的要走嗎?”
“不走不走,姑姑不會走的。”南宮昊空拍著快要哭鼻子的南宮燁,安慰他。
“真的嗎?”南宮燁眨著眼睛問。
“當然是真的,爹爹什麼時候騙過小寶。”
聽到父親的保證,南宮燁這下算是放了心,抹掉眼淚,重新笑逐顏開。
“好了好了,快讓你姑姑進來,她給你做了你喜歡的點心呢。”
南宮燁連忙去開門,見阮夢晨站在外麵,飛撲入懷,讓阮夢晨手裏的托盤險些飛出。幸虧南宮昊空在一旁接過了糕點。
“漠離姑娘的手真巧!”南宮昊空看著精致的點心,忍不住讚歎。
南宮燁看到糕點,瞬間將剛才的不快拋到九霄雲外,他忙著和爹爹一起辨認這糕點上的動物。兩人一邊玩笑著一邊搶著吃糕點,糕點入口即化,酥而不膩。南宮昊空感覺咬一口唇齒留香,這輩子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糕點。他甚至私心想著讓漠離永遠留在府裏,每天陪小寶玩,還可以每天給自己做飯。這不就是尋常百姓最為期待,最為幸福的生活嗎?他即使貴為皇上的義子,這樣平凡的生活,卻也不曾擁有過。
南宮燁吃完糕點,就由嬤嬤帶回去午休了。
阮夢晨剛要走,被南宮昊空叫住。阮夢晨能猜出將軍要同她說什麼,她靜靜站在一旁,等南宮昊空開口。
“我聽燁兒說,漠離姑娘要走了?”南宮昊空沒有拐彎抹角。
阮夢晨平靜答道:“小公子的病已快要痊愈,漠離作為醫生,實在沒有理由再留在這裏。”
南宮昊空沒有回答她,而是向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阿離。”南宮昊空與她四目相對,一雙眼睛裏滿是溫柔,他用了兩人在雪山遇難時親昵的稱呼,“阿離,你對小寶來說,不隻是一個神醫。”
“小寶雖然稱呼你姑姑,但他心裏早把你當成了娘親,你走後,府裏誰來照顧小寶呢?”
這句話戳中了阮夢晨的心,她雙眸洇染上淚水,直視著南宮昊空。
良久,阮夢晨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