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雷利亞絕望的呼喚將特羅亞斯再一次拉回了殘酷的現實,他推開懷中已經癱成一團軟泥般的屍體,踉蹌著倒退了兩步,在絆上一塊小石子後又重重的摔倒在地。背臀部撞擊傳來的疼痛感讓特羅亞斯冷靜了一些,他很快意識到,就在剛剛,他做出了這一生當中最錯誤的決定。
如果讓特羅亞斯選擇,做一輩子的懦夫還是三分鍾的英雄,他一定會選擇前者。自己的兒子似乎也繼承了自己懦弱的本性,特羅亞斯很清楚逞強當英雄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結局。但現在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當特羅亞斯刺出長劍殺死反抗軍成員的那一刻起,局勢就不可逆轉了。恐怕很快就會驗證這個死去的倒黴鬼的話,反抗軍的人會湧入自己家中,而等待他們父子倆的將會是最殘忍的結局。
瘋狂的人民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特羅亞斯心底裏比誰都清楚。狂熱的反抗者們會將痛失親人的責任全部怪罪在自己和兒子雷利亞身上,滔天的怒火將如何由兩個區區鐵匠承擔呢?特羅亞斯心底裏湧出無比的絕望。
“走……離開這裏……”特羅亞斯也來不及收拾什麼行李,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到自己為之付出半生的鐵砧和熔爐邊,在一個高大的木桶裏抽出一把精致的長劍,這才回到雷利亞身邊。
“父親,這是……”雷利亞早已慌了神,但長年累積的鐵匠知識讓他立即意識到,父親手裏的這把武器和他平時裏所打造的武器截然不同。
特羅亞斯手中的那把長劍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七彩的光芒,而長劍上鐫刻的古老符文更顯神秘,流暢的劍身似乎是打造它的鐵匠炫耀自己技術精湛的資本。這是一把絕世好劍,雷利亞隻能得出這樣的結論,任何文字都無法表達他見到這把武器時的驚愕與驚喜。
這把劍絕對是每一位鐵匠心中最完美的藝術品。而雷利亞也很清楚,自己的父親盡管被稱之為“鑄鐵者”,在整個菲爾緹斯大陸都享譽盛名,但就父親的手藝和技術而言,想要製造這樣一把曠世神劍,似乎還差了些許的功力。
但這就更讓雷利亞感到震驚,難道說在父親之上,菲爾緹斯大陸還有技藝更加精湛的鐵匠?但眼下已經來不及想那麼多了,父親一手持劍,另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手,起身便向屋外跑去。
這十年來,父親還是第一次握住自己的手。原來父親那滿是老繭的手也可以很溫暖,一想到這可能是自己與父親在人世裏的最後一天,雷利亞不爭氣的眼淚就開始止不住的滑落。
“給我擦幹眼淚,你這個廢物。”特羅亞斯一邊氣喘籲籲地帶兒子跑向下一個隱蔽的小巷,一邊低聲喊道,“你是鑄鐵者的兒子,注定要成為下一任鑄鐵者,別讓你黃泉之下的母親感到羞恥!”
“父親……”提到母親,雷利亞更是感覺悲痛欲絕,仿佛整個世界都要塌陷一般。而接下來身後傳來的咆哮聲和腳步聲讓雷利亞清醒了過來。
“鑄鐵者一家跑了!”“他們殺死了我們的同胞!”“我早就知道特羅亞斯是克爾曼的走狗!”“殺死特羅亞斯和鑄鐵者之子!”“殺死工坊裏所有的人!”
塵光城革命軍的步伐越來越近,眼看就要抵達他們所在的小巷。但接下來特羅亞斯卻帶著兒子走向一個更加開闊的地帶。
“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身後瘋狂的反抗者已經湧上前來,而特羅亞斯則停下腳步,轉身麵向一擁而上的反抗者們。
“瘋狂讓你們失去了理智,看看我身後所處的位置吧,你們這群該死的瘋子!”特羅亞斯用劍指著為首的惡徒,帶著兒子一步步向後退去。
雷利亞這才意識到,身後所在的地方,正是塵光城最重要的軍工坊之一。由於鑄鐵者身份的特殊性,他曾被布爾克斯大領主安排住在離軍工坊最近的居住區,方便與工坊內的工人們進行溝通和交流。
而特羅亞斯早就想到在塵光城爆發大革命之後,克爾曼就會派兵死守住對塵光城最重要的工坊。特羅亞斯的設想成立了,當工坊內新增的衛兵們意識到叛亂分子出現之後,他們迅速做出了反應。很快,大量的軍隊從軍工坊裏湧出,雙方對峙在一片平地上,場麵變得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