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駝子道:
“李探花誌氣消沉,不願見人的時候,他老人家總是想激他出手,現在李探花總算出手了,他老人家反而又要他去躲起來避風頭。”
孫小紅搖了搖頭,道:
“二叔你這就錯了,誌氣消沉和避風頭完全是兩回事,怎麼可以一概而論?”
她瞧了伏在桌上的李探花一眼,苦笑著接道:
“你可知道想要這顆頭顱的人有多少麼?”
孫駝子冷笑道:
“無論有多少人,除了上官金虹外,別的人又何足懼?”
孫小紅歎道:
“二叔你又錯了,敢在李探花腦袋上打主意的人,自然就絕不會是容易打的。”
孫駝子道:
“那些人都是些什麼樣的角色?你說給我聽聽。”
孫小紅道:
“男的不說,先說女的,其中就有苗疆‘大歡喜女菩薩’和關外‘藍蠍子’……”
她隻說了兩個人的名字,孫駝子已皺起了眉頭。
孫小紅道:
“百曉生重男輕女,兵器譜上不列女子高手,但這兩個母夜叉的名字,二叔你總也該聽過的。”
孫駝子沉著臉,點了點頭。
孫小紅道:
“藍蠍子是青魔手的情人,大歡喜女菩薩是五毒童子的幹娘,她們早已在打聽李探花的行蹤,若聽說他在這裏,一定會立刻趕來。”
她歎了口氣,接著道:
“她們兩人中隻要有一個趕到,就夠他受的了。”
“看來他們不光是來找李探花的麻煩,同樣也是準備找我的麻煩?”
趙子成在一旁加了一句話!
“當然!”
孫小紅點了點頭,肯定的說著。
孫駝子拿起塊抹布,慢慢地抹著桌子。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抹桌子。
孫小紅道:
“說完了女的,再說男的。”
她閉上眼睛,扳著手指頭道:
“男的有上官金虹、呂鳳先、荊無命,還有……還有個人二叔你一定猜不出是誰。”
孫駝子還是在慢慢地抹著桌子,頭也不抬,道:
“誰?”
孫小紅道:
“胡不歸。”
孫駝子霍然抬起頭,驚問道:
“胡不歸?是不是那胡瘋子?”
孫小紅道:
“不錯,這人一向瘋瘋癲癲,用的是柄竹劍,據說他的劍法也跟他的人一樣,瘋瘋癲癲的,有的精奇絕俗,妙到毫巔,有時卻又糟得一塌糊塗,簡直連看都看不得,所以百曉生作兵器譜時,才沒有將他的名字列上。”
孫駝子臉色更沉重,徐徐道:
“高是真的,糟是假的……”
他沉默了很久,才接著道:
“隻不過此人一向不跟別人打交道,這次為何要找李探花的麻煩?”
孫小紅道:
“聽說他是被龍嘯雲請出來的,龍嘯雲的師父以前好像幫過他的忙。”
孫駝子皺眉道:
“這人一向難找,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裏,龍嘯雲能找到他,本事倒真不小。”
孫小紅道:
“就因為此人難找,所以龍嘯雲才會一去兩年。”
孫駝子道:
“你剛剛說的那呂鳳先,就是兵器譜上名列第五的溫侯銀戟?”
孫小紅道:
“不錯,他找的倒並不單隻是李探花。”
孫駝子道:
“他還想找誰?”
孫小紅道:
“此人近年來練了幾手很特別的功夫,所以凡是兵器譜上列名在他之前的人,他都想找來鬥一鬥。”
孫駝子道:
“那荊……荊……”
孫小紅道:
“荊無命?”
孫駝子道:
“嗯,這荊無命,又是何許人也?”
孫小紅道:
“荊無命就是上官金虹屬下第一號的打手!”
孫駝子皺眉道:
“我怎麼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
孫小紅道:
“此人出道才不過兩年多,聽爺爺說,武林後起一代的高手中,最厲害的就是眼前的趙子成趙兄弟,其次就是這荊無命和阿飛!”
一邊說著,孫小紅看了一眼一旁的趙子成。
發現他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應。
顯得越發的高深莫測。
孫駝子道:
“哦?”
孫小紅道:
“他用的也是劍,出手也和阿飛一樣,又狠、又準、又快!除此之外,這人還有一樣最可怕的地方!”
孫駝子在聽著,聽得很留神。
孫小紅道:
“他平時很少出手,但隻要一和人交上手,就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每一招用的都是拚命的招式,他自稱荊無命,意思就是說他這條命早已和人拚掉了,所以根本就不把自己的死活放在心上。”
這一次,孫駝子沉默得更久,才慢慢的問道:
“你爺爺呢?”
孫小紅道:
“他老人家和我約好在城外見麵……”
她抿嘴笑了笑,又道:
“他老人家知道我一定有法子將李探花帶去的。”
孫駝子沉重的麵容上也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搖著頭道:
“你這小丫頭倒真是個鬼靈精。”
孫小紅嘟起嘴,不依道:
“人家已經快二十了,二叔還說人家是小丫頭。”
孫駝子突又長長歎了口氣,喃喃道:
“不錯,你的確已不小了,上次我看到你的時候,你還隻有五六歲,但現在你已經是大人了……”
他垂頭望著手裏的抹布,又開始慢慢地抹著桌子。
孫小紅也低下了頭,道:
“二叔已有十三四年沒有回過家了麼?”
孫駝子沉重地點了點頭,喃喃道:
“不錯,十四年,還差幾天就是十四年。”
孫小紅道:
“二叔為什麼不回家去瞧瞧?”
孫駝子忽然重重一拍桌子,厲聲道:
“我既已答應在這裏替人家守護十五年,就得在這裏十五年,連一天都不能少,我們這種人說出來的話,就得像釘子釘在牆上一樣牢靠,這道理你明不明白?”
孫小紅垂首道:
“我明白。”
過了很久,孫駝子的目光才又回到手裏的抹布上。
當他開始抹桌子的時候,他銳利的目光就黯淡了下來,那種咄咄逼人的淩厲光彩,立刻就消失了。
一個人若已抹了十四年桌子,無論他以前是什麼人,都會變成這樣子的,因為當他在抹著桌上油垢的時候,也就是在抹著自己的光彩。
粗糙的桌子被抹光,淩厲的鋒芒也被磨平了。
孫駝子徐徐道;
“這些年來,家裏的人都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