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是一場噩夢的話——
容曜興奮地笑了笑,心下暗道。
他希望這場噩夢不要醒來。
薑遙聽不到容曜的心聲,如果聽到也不會意外,此人腦袋有問題,和正常人不一樣,當然她也一樣。
回頭往那扇小窗看了眼,媽媽拚命往外擠,可她體型實在太大,漆黑發絲都開裂出密密麻麻的眼珠,緊盯著薑遙的臉,嘶吼嚎叫。
從媽媽的樣子能看出來,冶煉廠那些暴民並沒有傷害到媽媽,薑遙放下心來,但也清楚,陷入暴怒之中的媽媽,是極度危險的,她必須想辦法逃生,熬到天亮就好了。
“走!”薑遙對癱坐在地上的容曜道。
不遠處炮火還在繼續,槍聲不止,慘叫聲源源不斷傳來。她見此眉頭微蹙,按理說,媽媽在這裏,那邊應該停下來,大麵積尋找媽媽蹤跡的,但為什麼那邊也有戰爭?
難道政府派了軍隊過來救容曜嗎?
這個可能很小,容曜作為人質,一旦驚動了暴民,容曜必死無疑,容家的人沒有那麼蠢,也不會放棄唯一的獨子,會盡可能滿足暴民的要求。
不過,有上一個高官兒子的例子,容家也知道,即便滿足暴民的貪欲,也沒辦法讓容曜全須全尾地回來,他們會絞盡腦汁想辦法,救出容曜。
薑遙沒有時間思考那麼多,她躲到哪裏,媽媽都會找到,那扇小窗隻是暫時延緩媽媽的速度,不久,她還是會被媽媽找到。
她大概猜出媽媽尋找她的方法,是氣味。
薑遙在用金屬凳子砸小窗的時候,掌心割破,一條長長的血痕延伸至虎口處,血液凝聚,順著手指尖滴落。
她撕破校服外套,先包紮了一下傷口,隨即將沾染著血液的布條一路藏著。
兩人去了隔壁員工宿舍裏,踏入走廊,便見宿管住的小房間窗戶濺著一灘細碎血肉,腥臭氣味湧入鼻腔,令人作嘔的反胃。
“嘶——”
容曜膽大地湊近模糊窗口往裏看,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裏麵到處都是骨頭,啃咬幹淨的半截脊骨搭在床沿,雪白頭顱滾落在地板上,皮肉血液、內髒似乎都被吃幹淨了,隻剩難啃的骨頭。
就像遭遇了一場野獸襲擊,而那些野獸都是饑腸轆轆的,到處尋食。
‘窸窸窣窣’
一樓通往二樓的樓道裏傳來細微聲響,像黏膩肉塊摩擦過粗糙地麵發出的聲音。
薑遙一腳踹開宿管房門,然後拖著容曜進了屋。
門是金屬鐵門,窗戶是格子木窗,薑遙搬動櫃子,將櫃子擋在窗戶前麵,屋子很小,不到二十平米,除了衣櫃,便剩一張桌子以及鐵管上下鋪床,大多雜物堆積在床下,以及上鋪,書桌上老式學生桌,上麵放著登記本。
容曜也能看出這裏不對勁,沒有給她添麻煩,安靜找了個凳子坐下,目光落在她的背上。
薑遙在屋裏找到的武器,隻有一把消防斧,斧頭很久沒用過生了鏽,但不影響使用,斧柄纏著一塊布,握在手中,聽著外麵動靜。
‘叩叩’
這時宿管屋的鐵門被人敲響了,就在薑遙以為是媽媽站在外麵的時候,下一秒聽到外麵傳來說話的聲音。
“救救我……裏麵有人嗎?我好痛啊……救救我……”
是一道因恐懼顫抖哆嗦的女聲,帶著哭腔祈求裏麵的人能出來救救她。
薑遙皺眉,沒有動作。
門外的人抑著哭聲抽泣,或許是她受了重傷,敲門的力氣越來越輕,讓人於心不忍。
可惜的是,外麵女人的求饒並沒有讓薑遙心軟半分,後者冷淡地注視著生鏽的鐵門,聽著她哭泣。
哭得聲嘶力竭的女聲隨著時間變化,變成古怪瘋狂的囈語——
“好餓好餓好餓好餓好餓!!”
“好餓啊!”
門前的薑遙心底生出強烈的危機感,側身一躲,陡然間,粘稠鮮紅的肉塊變成利器樣子,輕易洞穿了厚厚的鐵門,刺到對麵牆壁上,粉白的牆麵剝離簌簌掉落。
正是薑遙方才站立的位置。
若她沒有躲開,恐怕就跟這扇鐵門一樣被肉塊洞穿。
更令薑遙沒想到的是,那團變成刀刃樣子的肉塊開始溶解,露出一雙雙猩紅的眼珠,混亂癲狂地轉動著,齊齊盯著薑遙的臉,像黏膩的舌頭,舔過她的皮膚,讓人心生反胃。
薑遙幾乎在看見那些眼珠的時候便反應過來,舉起手中的消防斧,朝著那團肉砍去。
‘噗滋’
一團肉就這樣被她砍落,砸落在地上,像剝皮的青蛙,還有生命,在地上蠕動著,往她腳邊靠近,被薑遙一腳踩爛,深紅的血肉濺了一地。
腥臭味道在逼仄的屋裏彌漫,透過洞穿的鐵門縫隙,依稀能看到外麵的怪物。
無數嫩芽的肉擠入縫隙裏,肉芽開裂,長出層層疊疊的利齒,淌出臭烘烘的口涎,每一束肉芽都在說話,亂糟糟,像來到了菜市場。
“好餓!”
“餓餓餓餓餓——”
怪物有智商但不多,被食欲支配。
之所以說它有智商,是因為它會偽裝成脆弱可憐的女人,哄騙屋裏的人開門,在發現哄騙無果後,它就會破壞屋子,就像捕食蝸牛甲魚一樣,摧毀堅固外殼,撕咬出鮮嫩美味的肉。
這種怪物,似乎和她媽媽,還有趙瀾是同一種類型的。
薑遙想起冶煉廠接連不停的槍聲,想到一個可能。
這個冶煉廠的人,也許都變成了和趙瀾一樣的怪物,正在到處殺人吃人。
為什麼?
薑遙回憶起見到的那一縷黑煙,目光忍不住落在容曜的身上,容曜也在看她,與她目光對視,愣了一秒。
反問她:“怎麼了?”
話落他瞳孔微縮,指著鐵門道:“門、它要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