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盤坐修煉的薑遙聽到了驚悚提示音。
【上清道觀已覆滅!】
不僅是她,剛睡醒的聞無恕還有赫連音都聽到了這個提示音,提醒著玩家,湘南上清道觀,除公孫霖以外,所有的道士都死了。
蠱族和蛹交易,蛹建立了許多棺女村,煉製了無數僵屍,將僵屍們全部投放至湘南,危害湘南百姓,縱使觀主再強,也無法舍棄百姓,甘願赴死,道觀數萬的道士,死在這條黑暗的路上,時過境遷,卻無人記得他們。
盡管薑遙心口隻剩一絲感情,也因道觀覆滅感到悲傷。
若道觀尚存,現實世界裏,也會有許多玩家想要加入道觀,進副本詭域,玩家們也會因自己是上清道觀弟子的身份,感到驕傲和自豪。
就像那幾大世家,還有十大公會一樣。
但沒有如果。
公孫霖在這時醒來,見氣氛沉悶凝滯,忍不住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每夜飲用薑遙給的淨水,體內詛咒已經許久未發作過了,這幾日,是他短暫一生,睡得最舒服的覺。
所以見他們情緒沉重,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想要幫助他們。
赫連音、聞無恕不傻,沒有將此事告知於公孫霖。
如果公孫霖知道了這件事,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薑遙轉移話題道:“該動身了。”
今天是第三天,還剩四天,主線任務規定的時間就要結束了。
幾人填飽肚皮,準備出門時,薑遙倏然抬起手示意他們停下,耳尖聳了聳,仔細辨認著屋外細微動靜。
‘窸窸窣窣’
是蠱蟲。
巡查範圍擴散至農田這邊,顯然,蛹已經發現了他們潛入五毒寨之中,正到處尋找他們的蹤跡。
好在屋外蠱蟲並未發現他們,他們若是被一隻蠱蟲發現,那等於被蛹發現,以蛹的速度,不要多久便會來到他們麵前。
薑遙沉吟,思索脫身之法。
公孫霖抬手示意,無聲說著,他來引來屋外蠱蟲,他們趁機去內寨。
他心中早已存了犧牲的念頭。
若不是他們,他早就死在了晴江林,況且以他孱弱的身軀,帶著他也是拖累他們,他活不了多久,在最後能幫幫他們,也滿足了。
赫連音搖頭,抬手比劃手勢,表示她鍛體生命力強悍,能擋很久,到最後憑她自愈速度,甚至能脫困逃離。
根本不需要公孫霖犧牲。
聞無恕見他們爭搶著留下,無奈把手搭在薑遙手臂上。
薑遙兩手分別抓住他們,使用傳送,在原地消失。
屋外爬動的偵查蠱鑽入屋內,當看到空無一人的柴房,注意到柴房有人待過的痕跡,但分散尋找,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
外寨集市。
換上執法部眾製服的四人融入擁擠的集市中,今日是族長大婚,集市格外熱鬧,紅布到處掛著,喜氣洋洋,族民吆喝著,半價賣著貨物。
薑遙步伐不緊不慢,往內寨入口處走。
剛走出集市,便見前麵有兩隊執法部眾巡邏,兩隊之間碰麵,需檢查銘牌和摘下麵罩查看。
貌似是知道入侵者會扮作執法部眾的樣子。
薑遙並不意外,不動聲色地轉過身,朝偏僻狹窄的巷子裏走。
影子融於陰影中,在他們進集市前,便提前解決掉集市裏所有的偵查蠱,薑遙一腳踩碎一隻蠱蟲甲殼,聽一聲脆響。
確定四周無人後,薑遙道:“我們要分開行動。”
幾人對她的提議沒有異議。
四人一起行動,很容易成為目標被發現,若分開,然後一一融入其他巡邏的執法部眾裏,就更容易執行計劃。
最好是能替代一個蠱族長老,長老屬於高層,不會受到檢查,行動也更自由方便。
薑遙昨日,利用影子,在高台之上見到了那幾位長老,一共八位,若能取而代之,就能直接利用身份,見到銀竹。
公孫霖聽到她的計劃,做出決定:“我可以幫你們製造混亂,你們再利用身份進入內寨。”
他隻有做這些,才能幫到他們。
赫連音皺眉。
聞無恕欲要開口,薑遙先他一步說道。
“我們的隊伍沒有犧牲!”
公孫霖說的,還是犧牲,通過犧牲自己,給他們提供方便。
事實上他的方案直接且最好,無需他們浪費精力去尋找長老取而代之,有他製造混亂,大多執法部眾都會被吸引過去,到時他們輕而易舉就能進入內寨。
但公孫霖不知道的是,五毒寨除了長老,族長,以及執法部眾,還有一個可怕的存在,那就是蛹,蛹的眼睛布滿五毒寨各地,他們要躲的也是蛹的視線。
即便有他的犧牲,他們也很難順利進入內寨。
況且薑遙的隊伍,不存在犧牲。
公孫霖雖是詭域裏的原住民,但跟了他們一路,幫了他們良多,並不是包袱、拖累。
無視他的祈求,薑遙道:“阿音你速度快,帶著他守在外寨接應我們。”
赫連音應聲。
聞無恕道:“我進去開壇做法,給內寨人帶去一些驚喜,製造亂局。”
鎮陰令可不是什麼正義之術,裏麵多的是陰損的招數,他很少用,但不代表他不會用。
薑遙:“行,有事電話蠱聯係!”
說罷,她身影在原地消失。
聞無恕在地上撿石子,撿了四塊形狀不整齊的石頭,隨手丟在赫連音和公孫霖兩人的腳邊,形成一個三角形的圈,接著又折了幾根樹枝,立在石頭上,四麵八方點上香,做完這些才道。
“你們暫時別離開這個圈,放心,隻要香不滅,就不會有人能看見你們,就算是蠱蟲也不行。”
他將一捆香丟給了赫連音,香燃滅了讓她再點上新的香。
說罷也轉身離去。
原地隻剩他們兩人。
公孫霖觀摩了一番圍著他們的石頭陣,露出驚歎的目光。
“這是一個極其古老的陣法,簡直精妙,真叫人歎為觀止。”
公孫霖平日無事什麼都會研究一點,陣法也不例外。通常而言,各大陣法都是以五行之術演變而成,金木水火土,五行可推演氣候季節、方位地理,相生相克,極為複雜。
他觀此陣用途,應當是隱匿。
聽耳畔‘唰唰’聲響,抬眼見赫連音正握著重劍,上下揮動,他愣了一下,不由問:“赫連道友,你這是……?”
赫連音回答:“練劍。”
公孫霖:“………”
他忍不住想要教她幾招劍法,但教了兩三遍,赫連音總是學不會。
“怎會如此?你力量強大,體力又充足,為何劍法這般不通竅?”
赫連音從小學到大,從未學會,聽他教,也是不願辜負他一番心意,見他一臉懷疑人生的樣子,不禁解釋起來,自己這二十年的經曆。
公孫霖聽到最後,先是震驚,再是唏噓,後是感同身受。
原以為赫連音鍛體如此天資,她的父母肯定對她抱有極大期望,家人以及許多親朋好友,陪伴在她身邊,幫助她度過鍛體的艱苦時候。
沒想到的是,她鍛體十多年,從始至終都是她一人。
父親不管不顧,母親早逝,而她因無法習得劍術,受盡家族冷眼相待,吃盡了苦頭,才成為如今的她。
與她相比,公孫霖至少是嚐過幸福的,忽略詛咒帶來的折磨與痛苦,他的父母一直陪伴著他,不久父親離世,但母親陪在他身邊,教會他和詛咒相處,不再怨天尤人,後成為上清道觀,觀主親傳弟子,有觀主還有師兄姐弟妹們陪著。
迎上公孫霖的目光,赫連音扯著僵硬的唇角微笑,笑意是發自內心的,“我以前苦一些,但現在很好,隊長待我很好,隊友待我也很好,我不覺得孤獨。”
遇到遙和隊友們後,赫連音枯寂的人生終於有了色彩,她感激且格外珍惜。
公孫霖坐在凹凸不平的石頭地上,被她笑容感染,心情放鬆下來,溫聲道:“對啊,我也並不孤獨。”
他體內最後的,代表著抑鬱負麵情緒的黑色逐漸被純白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