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屍堂已經聚集了五六多個棺女,組長楚楚也在其中,一向淡然的神情露出一絲驚訝,沒來得及遮掩,視線落在巫老住處的方向。
薑遙走近,通過棺女們之間的對話,得知了一個消息。
小玲被成仙的‘丈夫’帶去了天上,不會再回棺女村了。
‘丈夫’是棺木裏一直上香祈福的存在,一眾棺女在聽到巫老傳達過來的消息時,麵上紛紛浮出羨慕與欣喜的表情。
欣喜是她們一組中有一棺女‘丈夫’成了仙,得道成仙,雞犬升天,守著棺木的棺女,會得到賜福,與‘丈夫’一同成仙。
羨慕是,成仙不僅代表著長生不老,更是傳說般的存在,不用擔心病痛與死亡,自由自在,想要什麼都能得到。
棺女紅琴忍不住道:“希望我的丈夫也能成仙,那我也能成神仙了……”
眾人也是一臉期盼和激動。
唯有薑遙臉色沉重。
她是棺女中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親眼看見小玲死亡的一幕。
成仙?多麼可笑的一謊言。
眼前棺女們對於巫老這一謊言,卻是深信不疑,沒有一絲懷疑,還真信了小玲成了仙,而非死亡。
可見巫老在她們心中,占據多麼重要的位置。
其實也能理解,巫老手段過於狡猾,從一開始,收留這些走投無路的女子們,又給予住處和食物,再輸送一些正道觀念……
看不見鬼魂的棺女們,在巫老營造出來的虛假棺女村裏,從未懷疑過真假,甚至將其奉為神明,不敢生出一絲一毫的忤逆。
薑遙確信,棺女們之所以看不見,是因為巫老對她們使用了蒙蔽的手段。
她心裏隨之出現一個疑問。
那為什麼她能看見那些鬼魂,能看見這個村子裏的真相?
今日沒有凶屍,而昨晚裝入棺木裏的凶屍,要等到晚上才能抬到後山安葬,楚楚對她們道:
“回去吧,等天黑再來。”
除小玲以外,組裏的棺女們都到齊了,聽到她的話,行了個禮,便散開離去了。
留下薑遙一人,迎上楚楚疑惑的目光,從口袋拿出布袋,還給了她。
“多謝組長。”
楚楚接過布袋,視線掃過她的手腕,黑印已經消散,鬆了口氣道:“沒事。”
薑遙腳步未動,站在原地與楚楚對視,片刻忽然道。
“組長,你真的相信小玲是成仙了嗎?”
話落,氣氛凝了幾秒,楚楚眼裏透著對她的擔憂情緒,走近抬手輕拍薑遙的肩膀,寬慰道。
“阿遙,我知道你和小玲感情好,但你要相信巫老,相信小玲,她已經成仙了。”
這是組長對她說過最長的一段話。
薑遙看了眼她略長的額發遮過了半張臉的疤痕,但那條疤痕太深太長,延伸至女生的嘴邊。
疤痕的存在,導致那張清麗的麵容爬上蜈蚣般瘮人,所流露出來的擔憂情緒發自內心,很擔心薑遙的情況。
薑遙不再追問,默認地點了點頭。
若連組長都不信任巫老,那這個棺女村的棺女就太容易策反了。
她們已經被巫老洗腦嚴重,即便小玲這件事太過離奇,她們也不會懷疑小玲是被棺材裏鑽出來的僵屍給吃了的。
薑遙要是再追問下來,楚楚對她就不隻是簡單的擔憂了,還有懷疑,懷疑她是內奸。
離開安屍堂。
經過小玲住處的時候,薑遙腳步放緩了一些,在踩著木梯到二樓後,往隔壁屋裏看了一眼。
昨晚撞毀的木窗恢複原樣,透過窗縫,正堂裏的棺材已經被搬走了,裏麵空空蕩蕩,不剩一物。
薑遙收回目光。
按理說,昨晚動靜鬧得很大,附近棺女應當聽到了的,但不僅是棺女,連巫老都沒有出現。
若棺木裏的僵屍巫老煉製出來的,昨晚那頭全身長滿白毛的僵屍,巫老要調查,很容易就能調查到薑遙的身上。
天不亮就該找上門,要麼給她洗腦,要麼殺她滅口。
要知道,薑遙發現了棺女村的重要秘密,巫老擔心其他棺女知曉,必然要堵住了她的嘴巴,防止消息外露。
可是,薑遙待在家中,一上午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看著時間來到正午,薑遙沉沉的目光落在麵前筆直豎立的棺木上,有一個猜測,在心底如野草般野蠻瘋長。
有人在幫她。
從前幾日夜晚上山送葬,到現在,薑遙見到了太多難以言喻的詭譎畫麵。
棺女們看不見那些,隻有她能見到。
譬如,在安屍堂,薑遙見到了蜷縮在水缸裏氣息奄奄的小孩,而其他棺女們見到的卻是一條黑狗。
當她說出真相的刹那,時間倒退,有什麼存在改變了她的記憶,看到的小孩,也成了黑狗。
背後那人阻止她說出真相,薑遙那時懷疑是巫老的手筆,但現在回想起來,並非如此。
她即便說出真相,那些隻見到黑狗的棺女們,隻會將她的話當做瘋語,因為當時隻有她一個人發現,在群眾裏,單一看法沒辦法影響群體。
所造成的後果,是棺女們將她的話告訴巫老,一心想要蒙蔽所有棺女的巫老,在得知薑遙能看清真相後,會第一時間將她殺死。
所以阻止她說出真相的人不會是巫老。
還有,在後山,那場詭異的山火,明明陰氣森森的地方,火焰是很難燃起來的,偏偏薑遙點燃了山火。
以及棺木裏的‘丈夫’,也是受人安排,來保護她。
恐怕薑遙的到來,都是背後那人的操縱。
那人目的是什麼?
結合她所發現的信息,那人和巫老是對立麵。
薑遙思及此,眼神變得深邃,心下有了主意。
等晚上,就知道那人的真正目的了。
夜色比昨天要更快降臨於棺女村,天光消弭,薑遙看了眼沒有反應的棺木,起身離開了家。
再次回到安屍堂。
因為小玲的離去,隊伍人數減少,敲鑼打鼓的人從三人銳減至兩人,提燈籠依然是兩人,抬棺不可能減員,還是四人。
在抬第三副棺材時,輪到了薑遙抬棺。
楚楚關心地詢問她的狀態如何。
薑遙道:“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