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視線裏,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跪在神龕前,雙手合十,低聲念著佛經。
明明佛堂神聖無比,充滿著佛性,但給他的感覺,卻是不舒服的。
細細琢磨哪裏不舒服,他又想不出來。
在他晃神之際,老族長推開了佛堂的門,對裏麵的人說。
“銀竹今天中午會完成大婚。”
裏麵的人仍然在念經文,對於老族長的話置若罔聞。
在他們離開前,佛堂裏終於響起了聲音。
“帶她來。”
銀竹聞言,瞳孔微縮,再次看向那道模糊的身影。
母親的意思是,把他的妻子帶到這裏來。
自他記事,母親對他說過的話,屈指可數,所以他才會這麼驚訝。
不過要讓母親失望了,他不打算結這次婚,他說過的,他要是成親,對方必然是他此生最愛的人。
每一項承諾都是沉重且珍貴的,若他不愛那人,又怎麼會許下共度此生的重要承諾呢?
銀竹視線往老族長身上瞅了瞅,又看向欄杆,一路思考著該怎麼逃出去。
隻要逃出這裏,他的本命蠱就會解開封印,到時天高任鳥飛,即便是老族長,也沒辦法阻止他。
想著,腳底忽地感受到一陣震動。
不、不對!
銀竹驀然抬頭,灰白的天空被黑霧籠罩,不是他腳底震動,是整個湘州都在震動!!
——詭域降臨湘州了。
這是他失去意識,最後的想法。
..
“恭喜玩家們來到特殊詭域《&¥%#》——”
“詭域難度:九十級。”
“詭域人數:未知。”
“友情提醒:此詭域難度極高,‘門’已開啟,兩位‘守門者’出現!”
“湘州分南屍北蠱,請玩家們盡情探索兩族的故事!你的任何選擇,都至關重要。”
“由於湘州第一次降臨極難的詭域,每一位玩家,都會獎勵一條生命,且活且珍惜。”
..
“嗚嗚嗚——”
薑遙醒來,耳畔傳來痛苦且尖銳的哭泣聲。
‘啪嗒’
雨水落在她的臉頰上,喚醒了她的意識,視線裏,是一片陡峭山路,夜黑,林子被風吹動發出鬼哭聲,路不好走,雨夜路滑,踩上去很容易滑倒。
薑遙勉強穩住了身形,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著,布衣長裙,頭上套著一件白布,白布披肩,很長,到了她小腿處。
不止是她,身前身後的人身上都是這樣的穿著。
她手中勾著一個竹籃子,竹籃被白布蒙住,裏麵是一遝紙錢,麻黃圓形,中間剪了個四方形,形狀類似古代銅錢。
前後左右、披著白布的女人都在哭,邊哭邊灑著紙錢,沾了水的紙錢在雨夜裏,落在泥地上,有的飄在樹杈上。
薑遙不適地抬手揉眼窩,腦子一片混亂,唯一想起來的是,自己是棺女,現在正和村裏的棺女們辦著白事。
村裏死了人,因為她們身份特殊,這白事隻能晚上辦,這一路走到後山處,將紙錢灑幹淨,也要哭一路,否則死人不寧,會鬧事。
薑遙思及此,餘光裏觸及一抹站在雨夜裏的黑影,抬眼去看時,黑影消失不見,心中生出莫名的古怪。
沒等她來得及細想,她看見前方隊伍多了幾個人,那些影子融入隊伍中,看不出異常,但睜開算過人數的薑遙感到不對勁。
在這時,一個頭戴著白布的人忽然轉過頭,那張臉慘白得嚇人,兩眼沒有瞳仁,死死盯著她的方向,背脊彎著非人的姿勢,手很長,拖在地上,正不停撿著她們丟的紙錢。
“你能看見我?”
眨眼間,那道身影陡然出現在她身邊,脖子扭曲,整張臉貼到了她麵前,離她近在咫尺。
耳畔除了‘哢嚓’‘哢嚓’骨頭扭動的聲音,還有就是令人倍感毛骨悚然的尖銳顫音。
薑遙第一反應是,手伸到竹籃裏,從裏麵抓出紙錢,往外一丟,腳步不見半分停頓,無視占據整個眼球的一張鬼臉,跟身邊那些女人一樣哭著。
她哭得真切,眼淚嘩嘩地掉,表情無比悲傷。
身旁裝作套白布女人的鬼沒有瞳仁的眼在她臉上看了許久,直至沒有發覺到異常,又重新融入隊伍中,撿著地上散落的紙錢。
薑遙粗略一看。
這條辦白事隊伍,十多個人裏,有三十多隻鬼。
鬼模仿人,頭上也套著白布,隻是它們會去撿地上的紙錢。
薑遙心底沉重。
不僅僅是因為鬼多人少,還有就是,她好像遺忘了記憶,一段很長,且十分重要的記憶。
她下意識感到警惕,將腦海裏所有的記憶拆分重組。
但依然想不起來。
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查清這支隊伍為什麼有這麼多隻鬼,查清她的記憶,還有記憶裏的棺女村。
披麻戴孝的女人們走上山路,紙錢丟了一路,直到來到一處挖出墓坑的地方,雨勢太大,聚集的水流將泥土衝刷,墓坑裏蓄積了一半水,水麵渾濁。
薑遙視線梭巡一番附近,栽種的多是陰木樹,也就是槐樹,槐樹聚陰,墓地又成了水坑,此地極為不祥。
但前麵抬棺的女人們顯然沒想這些,將木質棺材丟進了水坑裏,然後握著鏟子的女人將土鏟進水坑裏,淹沒沉入水坑之中的棺材。
薑遙也分了一把鏟子,走到墓坑前,挖土填坑。
這時,旁邊挖土的女人掐著自己的喉嚨,雙目圓睜,喉嚨裏發出嗚嗚聲音,下一秒,頭顱從她脖子上強行扯掉,皮肉撕裂狀,血液迸濺。
薑遙離得近,被濺了一身,隨之聞到濃重的血腥味,握著鏟子的手背都是血,被雨水衝刷幹淨。
可怕的是那顆頭被身旁的鬼隨意丟入墓坑裏。
薑遙動作未動,目不斜視,專注地挖土填坑。
在她身側,那頭帶著白布的鬼直起扭曲的脊背,高過兩個她,腦袋像燈籠般吊在她麵前,那兩隻詭異蒼白的眼睛盯著她,晃來晃去。
“你能看見我嗎?”
“你能看見我嗎?”
“你……”
嘶啞尖利、聽著異常瘮人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出現在她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