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音腳步釘在原地般屹立不動,手中沉重的白骨劍看不出一絲笨重,因為要保護身後之人,行動處處受限。
她身上受了大大小小的傷,自愈速度快,粗布衣割破,幹涸的血跡染在上麵。
眼看她就要硬抗這四隻怪物的攻擊,薑遙從乾坤袋掏出一張火符,準確地丟到離阿音最近的怪物背上,隻聽‘嘩’一聲,火光映亮了昏暗的洞穴。
幾乎眨眼間,那隻無皮怪物就被火符燒成灰燼。
不愧是白毛加強過的火符,這強度,不是一般火符能比的。
另三隻怪物,有一隻被赫連音一刀劈成兩半,大量血液像雨一般淋在地上,其他兩隻聞到外人,也沒有改變攻擊目標,繼續向赫連音撲去。
薑遙為了節省火符,拔出殺豬刀,以最快速度衝了過去,和阿音一起,一人一頭,解決了無皮怪物。
濃鬱的血腥味在洞穴裏擴散,伴隨著的還有燒焦氣息,洞穴裏一片狼藉,再加上空氣不流通,混合在一起,惡臭至極。
薑遙沒有第一時間詢問她們的情況,而是湊到洞口往外觀察了一眼,旋即帶她們去了隔壁,她住的洞穴。
披著人皮的怪物屍體已經被她拖了出去,洞內雖也能聞到血腥味,但比起阿音那個洞穴要好太多。
“隊……”
赫連音剛一出聲,就看到隊長麵無表情走到赫連雪身邊,盯著她道。
“是你將怪物引到洞穴裏的。”
不是疑問,是篤定的口氣。
赫連雪往阿音身後縮了縮,顯然她身上受的傷更重一些,再加上沒有阿音的強大自愈能力,傷勢看著觸目驚心。
在她右肩,有一條又深又長的割傷,做了簡單止血,但她身體本就虛弱,此時因失血,站都站不直,隻能靠著阿音在一旁攙扶。
“不、不是的……”赫連雪惶恐抬眸,失血太多,像是死人臉,不見血色,語氣顫抖不穩,張口想要解釋,但因情緒太激動,身體搖搖欲墜。
赫連音驚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虛弱的人。
赫連雪身上的重傷是為了阿音受的。
阿音想不通的是,赫連雪引來那些怪物是為了什麼?若是想讓她去死,又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救她?
薑遙沒有時間在這裏浪費,今夜她要出去探索線索。
對於陰謀陷害,並不感興趣。
但赫連雪算計的人是阿音,是她的隊友。
薑遙不管她是誰,都不該算計阿音。
不顧她反抗,緊攥住她的手腕,在屍油燈之下,手背血淋淋,血跡幹涸,順著手腕小臂蜿蜒而下。
無皮怪物嗅覺靈敏,但視力退化,隻要躲在洞穴裏,抵抗住精神影響,留一人守夜,怪物就沒辦法找到玩家。
畢竟這裏的洞穴太多了,無皮怪物沒有視力,想要尋找玩家,隻能等玩家們掉以輕心,違反規則。
可是赫連音洞穴一連鑽進六隻無皮怪物,她們當時也是醒著的狀態,在沒有離開洞穴的情況下,吸引所有怪物的可能性為零。
再聯想到,當時薑遙的出現,也沒能吸引怪物們的視線,前仆後繼地衝向赫連音,不,應該是衝向阿音身後的人。
而赫連雪的傷是最好的證明。
“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但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會殺了你。”薑遙一把將她甩到地上,冷聲道。
其實也不需要薑遙怎麼用力,女生身體虛弱到連說話都艱難,身體不穩跌落在冰冷的石頭地麵,牽扯到肩膀傷口,疼得短暫失去意識。
等她恢複意識時,薑遙已經離開了洞穴,隻剩下她和阿音。
赫連音抱著重劍,陰影覆在眉眼,邁著長腿,向著她靠近。
赫連雪像是恢複了一絲力氣,側躺在地上,手心撐著地麵,緩緩支起上半身。
盡管如此,她依然看不出狼狽,優雅且矜貴,這並非一時半刻能形成的,是她常年養尊處優,站在高位處,享受著眾人豔羨、仰慕的目光,骨子鍍金,血脈流淌著久居高位的氣勢。
但在麵對赫連音時,赫連雪麵上罕見露出一絲恐慌。
“對不起……阿音…我……”
赫連音沒有去聽她說話,隻是從包裏拿出攜帶的醫藥箱,給她肩膀上的傷口處理。
這是隊長的安排。
至少現在,赫連雪不能死。
“阿音……”赫連雪用盡全力,抬起手指,快要觸碰到她衣角的時候,被後者躲開。
赫連音對她沒有怨恨,也沒有氣憤,隻有疑惑。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在赫連音記憶裏的雪,雖身患重病,但從未放棄過生命,眼中的光也沒有熄滅過,比家族任何人都要閃耀。
赫連音見過她身上插滿管子,心裏仍存希望的樣子,也見過她忍著病痛,教導同輩劍法的樣子,還見過她重病在床,還要去安慰受傷後輩的樣子……
可現在,眼前閃耀的女生正在枯萎,逐漸被黑暗吞噬。
眼前的赫連雪從一開始,借助她,為的就是阻止隊長探索主線。
赫連雪利用傷口,吸引無皮怪物鑽入洞穴,
原本打算今晚去外麵探索線索的隊長看著她置身危險不會不管,這一耽擱,隊長時間少了一半。
赫連音知道自己腦子不聰明,很多事想不到,所以到最後,直到隊長點明,才發現自己一直被人當蠢貨一樣耍。
她不怨任何人,是她蠢,是她傻。
所以才會上當。
赫連雪恐慌的表情一僵,漸漸被恍惚取而代之,視線模糊,腦袋微仰,喃喃自語。
“變?我變了嗎?”
任由著阿音處理傷口,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平靜得像一具屍體。
“阿音,我一直沒有變。”
——隻是你所想的那些溫馨畫麵,都是我給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