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聞無行,薑遙看向他,問道:“你不走嗎?”
她記得他的任務也是普通任務,病村的主線探索率到一百,他就能離開這個詭域。
聞無行沉默兩秒,緩緩道:“我拒絕了離開,任務從普通變成了困難。”
薑遙眉頭微皺:“?”
她記得之前,青年在得知她選擇的任務是困難的時候,都覺得她瘋了,在他眼裏,困難任務是根本無法完成的。
但如今,他的選擇和她一樣,明知這是一個九死一生的決定,卻依然這樣選擇,薑遙都有些看不透他了。
聞無行臉上戴著白色麵具,唯一露出來的那雙眼睛低垂著,無意識蜷緊的拳頭暴露了他亂糟糟的情緒,嘴巴抿幹,張了又闔,闔了又張,咕噥半天,才慢吞吞地道。
“我原本打算、打算第一次這個詭域,選普通任務,先摸清楚情況,等有十足把握,再選困難任務的。”
因為《義塔》詭域,隻有做困難任務,玩家才能將其驅逐。
即便是新人,也很清楚,詭域難度越高,越要謹慎。
詭域並非隻能進一次,完成任務離開,還能再進。
事實上,除卻薑遙,也沒有玩家會膽子大到第一次進70級難度詭域,便選擇困難任務。
大家的選擇都是,先做簡單一些的任務,試試水。
徹底摸清楚詭域之後,再選困難任務也不遲。雖說時間拖得越晚,對西洲帶來的危險越高,但這是最保險的通關方式。
若所有人都像薑遙一樣,那詭域死亡率恐怕會破曆史新高,許多的玩家喪命其中。
不過,經過與薑遙的相處,聞無行逐漸明白了她的通關步驟。
她通關風險同樣大,隻是莫名的,讓人心生一絲希冀——
她好像真的可以做到。
聞無行身為聞家少主,自知脾氣狂妄傲慢,但他也和西洲千萬民眾一樣,迫切希望詭域能早點被驅逐。
哪怕、哪怕是踩狗屎得到‘鎮陰令’、讓他無比嫉妒的聞無恕,成功驅逐《義塔》詭域,聞無行也會欣喜若狂,願意低下頭,再也不找他麻煩。
西洲是他的家,也是很多人的家,沒人希望這個‘家’受到摧毀。
而薑遙,明明並不是西洲人,她卻選了困難任務,一心隻為驅逐詭域。
聞無行再怎麼樣,也不能在這一刻逃脫。
“我當然、當然是不想出去後被人說,聞家堂堂少主,居然臨陣脫逃,被人瞧不起罷了。”
他怕被人瞧出一絲內心的柔軟,扭過了臉,動作幅度太大,垂落的黑發晃了下,露出發育不全的通紅耳朵。
薑遙:“…………”
她沒見過性子這麼別扭的人,白毛銀竹在他麵前,都算鬧小脾氣了。
沒有戳破他的心思,薑遙拿出從鬼母那裏獲得的守則,給他看。
“這上麵寫的守則都是真的。”
聞無行接過白紙,看清紙上寫著的三條守則後,手指微顫。
薑遙看他知道其中要害,也不再說什麼,進屋找阿秀。
三條守則,雖簡略,但每一條都在清楚地提醒他們,再往前的路會有多危險。
看似守則,實則是在標明危險。
但聞無行已無回頭路,在他選擇放棄離開之時,便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天色逐漸昏沉,夜幕降臨,黑暗侵襲著病村每個地方,死寂籠罩,蒼穹染上一抹血色,預兆著不祥。
夜色暗得太快,他們隻能在病村再待一夜,明早才能動身。
經過一天,阿秀眉間沒了死氣沉沉,隻剩對通陰法門無限的向往。
她坐在薑遙身邊,小聲說著。
“姐,聞大哥今天教了我陰師的法門,往後遇到遊祟,我就不怕啦。”
“姐,爺爺知道我學到新的法門,肯定會很高興,聞大哥還說了,我這法門還能教給爺爺………”
為了規避危險,三人睡一間屋子,聞無行身體弱,睡地板容易生病,隻能睡床。
薑遙在屋裏打地鋪,這裏條件比阿秀家好太多,墊鋪都是厚厚棉被,鋪得很長,供她和阿秀一起睡。
那條‘天黑請點燈’守則,她認真對待,點起一盞油燈,擱在桌上,油量能燒一晚上,除了油燈,她還開了一盞手電筒燈。
燈不局限於油燈,隻要能發出亮光,都算燈,油燈熄滅,還有手電筒在,她盡量規避一切有可能發生的意外。
另兩條,廟還沒遇到,暫且不用管,而最後一條的橋,也是一樣。
薑遙睡前,思索了幾秒。
對於‘抱雞上橋’守則之中的‘雞’,很是困擾。
在這種鬼地方,該到哪裏找雞呢?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在阿秀碎碎念的聲音裏,闔上眼很快睡去。
夜靜。
村外密林。
以詭異姿勢行走著往病村裏走去的倀鬼聚集成群潮,濃稠黑暗裏,詭魂烏泱泱散發著濃鬱腐臭,在每一隻倀鬼背後,代表著一頭大邪祟。
在它們踏入倒吊著密密麻麻幹屍密林之時,幹屍腹部嬰童鑽出,如同豺狼般跳到那些倀鬼身上,瘋狂撕咬起來。
倀鬼魂體破碎消散,後麵倀鬼緊接著跟上,不知疼痛般扯掉撲過來的怨嬰,將其撕碎。
樹幹上倒吊的一具具幹屍落下,與怨嬰一起,和倀鬼們糾纏在一起。
這場血腥的戰鬥最後以倀鬼戰敗而亡結束。
村外密林再次平靜,隻是怨嬰幹屍同樣重創嚴重,存活下來的幹屍重新倒吊在樹上。
隨著時間推移,日光驅散黑暗,當第一縷曙光落在灰磚瓦屋上時,薑遙一隊人整裝待發,牽著驢車,往村口走。
倀鬼不見,但倒吊在樹上的幹屍狀況慘烈,臘狀的身軀傷痕累累,大多幹屍腹部平坦了下來,沒了怨嬰。
聞無行對陰氣敏銳,梭巡一番四周,明顯察覺到不對勁。
“昨晚這裏經曆過一場大戰,是……倀鬼,有倀鬼殘留過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