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血腐林,幽幽暗暗的天色明亮許多,大片冷色調天光鋪在眼前的荒野上,路段崎嶇,長滿雜草,遠遠看到天邊層層疊疊幾座建築屋子,被稀薄霧氣遮掩。
阿秀行路方向並不是那片建築,而是與其背道而馳的山間小路,枯枝、長滿荊棘的藤蔓伸展過來,有白點在上麵蠕動。
湊近一看,發現居然是蛆蟲,到處爬滿密密麻麻的蛆蟲,看著人直犯惡心。
聞無行潔癖重,看到這些蟲子,反胃好幾次嘔出來,從乾坤袋裏拿出一瓶驅蟲劑,到處噴灑。
驅蟲劑有點作用,至少蛆蟲沒有往他這邊爬。
‘哢嚓’
路沒走十分鍾,聞無行腳底踩到一截什麼東西,低頭看去,發現是半截屍骨,還沒腐爛徹底,骨頭漆黑。
一腳踩下去,骨頭縫隙裏擠壓出一團漿液似的蛆蟲。
“嘔——”
這一下聞無行徹底忍不住,捂著肚子吐了出來。
他一整夜沒吃什麼東西,吐也吐酸水,喉嚨澆了酸液般又酸又澀。
薑遙聽到動靜轉頭,第一眼看到了他腳下的情況,眉頭一皺,正要走過去,身前阿秀先她一步,跑到聞無行的麵前。
“別踩死它們!”
阿秀從兜裏掏出一把紫灰,灑在這些蟲子的身上,原本往聞無行腳上爬去的蛆接觸到紫灰,紛紛逃散開,沒一會兒他鞋子幹幹淨淨,不見一點白。
做完這些,她才解釋道:“爺爺說過,這裏任何生物都是生命,不能殺害,否則會……會……”
薑遙耐心地問著:“會什麼?”
阿秀提及此事,眼底泛起一抹清晰的恐懼,壓低了聲線說道。
“會得白蟲病。”
薑遙若有所思。
又是新的信息,‘白蟲病’,聽上去像是一種寄生蟲病。
但阿秀的意思也並非這麼簡單。
不僅任何生物不能殺死,這些蛆蟲也不能觸碰,一旦蟲入體,皮肉、骨頭裏都會長滿蟲,慢慢就會死。
這和薑遙之間進過的一個詭域《死亡列車》之中的血蟲很像,隻是血蟲又長又細,能夠吞噬記憶,偽裝成人的樣子,不能見光。
而白蟲同樣具有傳染性,從阿秀話中,患白蟲病的人不懼光,和常人一樣。
剛開始沒什麼影響,但慢慢地,皮膚會變白,瞳孔也會變成白色,皮膚割破,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由蛆蟲融合的白漿。
到最後,會像聞無行踩到的屍骸一樣,漸漸腐爛,淪為一具枯骨,盡管如此,那些蛆蟲仍然不會消失,會藏在骨頭裏休眠。
阿秀從兜裏分了些紫灰給他們,用來驅散蛆蟲。
“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要傷害它們。”
她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認真之中透著嚴肅。
阿秀是親眼見過患白蟲病的人,如何死在自己的眼前的。
那種慘劇,她真的不願意再看第二次。
聞無行慶幸自己剛才沒有用力踩下去,把那些蛆蟲踩死。接過紫灰灑在鞋子上,比驅蟲劑還要有效,那些蟲子根本不敢靠近。
薑遙接過紫灰攥在手心之中,在阿秀繼續往前走時,從包裏拿出規則洞悉書。
‘不傷害生靈,不觸碰蛆蟲,紫灰能驅散蛆蟲’這句話其實是三條守則。
至於真假,她在阿秀身後,心念一動,使用洞悉書。
消耗了近大半的精神值,結果出乎意料。
這三條守則,全都是真的,沒有一條是假的。
也就是說,阿秀並沒有欺騙他們。
薑遙得到這個信息,反而沒有那麼開心,心底疑霧更深更重。
在這個詭域裏,守則不再是寫在紙上。比如在血霧林,阿秀告訴她,裏麵的肉塊是太歲,血太歲不能吃,吃了會變成一灘爛肉,而其他太歲食用效果,這個守則也是真的。
阿秀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次謊言。
若這詭域是60以下難度,薑遙會覺得正常,但可怕就可怕在,這是70級詭域。
她甚至都開始懷疑這本名為‘規則洞悉書’的鬼物是不是壞掉了?
山間小路如彎曲的大蛇一般,走了許久,除了之前看到的建築,便連村子都沒見到,是上山的路,越往上走,路段越荒涼孤寂。
走到日上三竿,總算見到一座茅草屋立在山腰間,屋外圍著一圈夯土牆,院門用粗糙木頭製成,門前貼著兩張鎮邪神畫,門梁上懸著一麵圓鏡,由紅布包裹著。
院門沒鎖,阿秀簡單一推,門便從外推開,院子裏開辟了一片菜地,旁邊有挖了一口井,在旁邊立著四根竹竿,用來曬衣服。
看著簡陋老舊,但在這塊詭異瘮人的地界,宛若一方淨土。
阿秀大步進了屋。
薑遙、聞無行緊隨其後,一同進到屋裏,屋子家具少,不過很幹淨,地麵有打掃過的痕跡,牆角也沒有蜘蛛絲,空氣陰冷,彌漫著淡淡的香燭氣味。
房門被推得吱嘎作響,進了裏屋,看到了躺在木板床上,鋪著厚厚稻草墊上的人。
枯瘦到像極了一具骸骨,骨頭包著薄薄的一層皮,皮黑黃,長著黑色的斑。頭更瘦,頰部深深凹陷,眼睛黑漆漆一片,無神空洞地注視著前方,已然是氣息奄奄的狀況了。
阿秀紅了眼,跪在床邊,哽咽一聲,喚道:“爺爺,爺爺我回來了,你看看我……”
枯瘦老人對她的話恍若未聞,始終望著屋梁。
阿秀起身去灶屋,燒水煮粥。留他們兩人在屋裏。
薑遙環顧一眼四周,牆角堆著一些枯黃樹枝,牆邊擺著一張木桌,桌麵鋪著十幾個銅板。
聞無行不太喜歡待著這裏麵。
除了香燭味道,他還聞到一股很濃的老人味,伴隨著陰冷氣息灌入他的鼻腔,滲進皮膚毛孔裏,陰寒溫度覆蓋四肢百骸,仿佛要將血液凍結。
或許是通陰體質,他倍感不適。
在薑遙慢步在屋裏找尋線索之時,聞無行驟感一道強烈的幽冷注視,順著目光來源看去,與木床上的枯瘦老人凹陷漆黑的眼珠對上。
枯瘦老人脖子前伸,頭顱往他這邊靠,如幹屍般凹癟的嘴巴大張,露出七星鰻、密密疊疊的尖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