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鴻見她們要走,終是沒忍住,伸手攥住了她的衣角。
“你堂姐、堂姐……”
赫連音靜靜地看著他。
父親將本應該對她的父愛,全部灌輸於這位堂姐。
堂姐先天劍體,三歲領悟劍道,五歲進劍塚找到自己的本命劍,十歲入三品,是赫連家百年來最出色的天才劍童。
連天賦都是和劍道有關。
作為赫連家的嫡子,父親本該生出這樣的天才。卻因為生了她,成了家族的恥辱。
在接觸到她看過來的目光時,赫連鴻忽然記起她的母親,女兒的樣貌有七分像妻子,尤其是那雙眼睛。
腦子嗡嗡直響,有一瞬間的精神恍惚,仿佛看見妻子死之前,滿含恨意的那雙眼。
他倉皇慌亂地鬆開了手,後退兩步再次拉開距離。
全身力氣流失一幹二淨,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赫連音不再看他,跟著薑遙乘坐公交車去往市區醫院。
正值高峰期,公交車沒有座位,很是擁擠,她們來到靠窗位置,扶著欄杆勉強穩住了身形。
薑遙在口袋裏掏了掏,掏出一顆糖遞給她。
“嚐嚐。”
赫連音對零食什麼並不熱衷,但沒有拒絕,接過剝開糖衣,把水果糖丟進嘴裏。
“謝謝隊長。”
薑遙不愛吃水果糖,更喜歡吃奶糖,剝了三顆丟嘴裏咀嚼,奶香味充斥,味道濃鬱。邊嚼邊道:
“你在基地住的怎麼樣?”
赫連音倚靠著窗,硬糖滑到腮幫子處,微微鼓起,開口道。
“挺好。”
她對住處沒有要求,隻要能住就行。
政府免費包吃住,她正好不用花錢租房子做飯。所賺的錢,全部用在重劍保養、修複上麵。
薑遙:“我住政府區域,你要是在基地住得不開心,可以來我家裏住。”
花重金建了個城堡,分五層,一層十多間屋子,她一天住一間,住一個月都住不完。
赫連音睫毛一顫,灰蒙蒙眼底浮出一抹亮光。
“可以嗎?”
薑遙滿嘴奶糖,含糊不清地道:“可以啊。”
‘市區醫院到了,請乘客做好準備,在後車門下車。’
到了醫院。
沈白鶴給她發了江寂所在的重症病房號,赫連音沒進去,在醫院外等她。
特殊隔離狀態,他單人病房,病房裏外都有警衛軍把守。
薑遙隻看了一眼,便被請退。
江寂隻是昏迷,並沒有其他惡化病症。
薑遙放下心,離開病房,剛出醫院,便見一堆人圍在赫連音身邊。
“她是堂姐,你怎麼能見死不救?”
“要是知道你是這麼一個白眼狼,就不該把你接回赫連家。”
“算我求你了,隻是輸血,你體質那麼好,輸點血很快就會恢複的。”
赫連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直到薑遙走過去,她宛若一潭死水的眼眸泛起一絲波瀾。
“隊長。”
薑遙直接拔出長刀,指著那些人,扮成暴戾悍匪的樣子,低嗬一聲,吼道。
“都給我後退!”
鬼物長刀在光線裏流動著陰暗的稠霧,陰寒氣息彌漫,但凡有點等級的人見了都知道這是一件不凡的鬼物。
赫連家那幫人倏然噤言,如潮水般散開,警惕戒備地盯著她手中的長刀。
其中年齡稍大、具有話語權的戴眼鏡男人往前走了一步,皺眉提醒道。
“這裏是政府中心,你私自使用鬼物,就不怕坐牢嗎?”
薑遙冷笑一聲:“坐牢?你報警試試看,到底是我薑遙坐牢還是你坐牢。”
話音一落。
幾人輕抽一口氣。
尤其是那戴眼鏡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麵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原來是新秀第一,我們是……”
擺著一副長輩的架子,態度依然居高臨下,他們一個大家族,自然是瞧不上她的。
薑遙不聽他們廢話,牽住赫連音的手,使用野雛菊鬼物,直接傳送離開。
傳送到一百公裏外的公交車站前,她嫌棄地扯了扯嘴角道。
“真是比下水溝裏的蒼蠅都要吵鬧。”
赫連音眉眼微垂,滿含歉意。
“隊長,對不起。”
薑遙擺擺手轉移話題:“你聯係一下銀竹,我們現在過去。”
這裏是起始站,坐到湘州區域要半天時間,她一落座,便仰頭呼呼大睡起來。
赫連音抱在懷裏的重劍似在散發著微微熱意,含了顆苦杏般的胸腔被暖意填滿,酸麻的四肢漸漸正常,迎著光深吸了口氣。
一直以來,赫連這個姓氏,跟一塊沉甸甸的巨石般壓在她的身上。
這是第一次,她是赫連音,而非‘赫連’音。
……
在湘州土溪鎮和銀竹碰麵。
時隔幾天不見,銀竹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麵前,撒嬌不停。
“薑姐姐~我等你好久啦。”
戴在身上的銀飾碰撞發出清脆響聲,少年一頭紅發,精致漂亮,雌雄難辨的一張臉,讓人忍不住起好感,更是吸引著路過的人頻頻回頭。
銀竹所在的家族是湘州掌權的蠱族,位列十大公會之一,湘蠱公會。以禦蠱聞名,禁製咒術繁多,現任族長是老祖父銀昭。
隻是偏僻一山區小學降臨詭域,詭域等級也不高,銀竹知道薑遙在家閑不住,自己正好在湘州,便告知她這個消息,準備一起進詭域。
薑遙了解不多:“是什麼小學?”
銀竹拿出文件,遞到她麵前。
指甲塗得血紅,離近能聞到淡淡的幽香氣味。
薑遙接過快速看完。
土溪小學,所在鎮子建在綿延山區之中,與其他詭域副本見到的山區不同,湘州這一代山區溝壑眾多,樹林茂密,人跡罕見。
造成山民窮苦、讀書困難。隨著時代更迭,日子漸漸轉好,鎮子自費建了一所小學,免費讀書,提供給山區裏貧困孩子們念書識字。
小學建造到被推平重建,持續了五六十年,可見這片山區有多艱苦,除此以外,再沒有其他學校。
扶貧地區,每年都有一些老師來這支教。
土溪小學這些年來,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唯一登報過的事,是——
‘湘州土溪鎮一小學教師猥褻小學生,事發連夜逃亡!’
文件裏夾著一張剪裁的報紙,早年代,相片是黑白照,拍攝時間在九十年代那會兒,是那位小學教師的證件照。
從這張黑白、皺巴巴的照片看著,這位教師很年輕,生得清秀,鼻梁戴著一副寬大的眼鏡,遮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