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到了下午天色變得陰沉沉的,快要下雨了,油亮的樹葉被風吹得颯颯直響。
一輛黑色賓利停在住院部的側門邊。
霍銘征坐著車後座,車窗降下一半,點了一支煙。
徐徐的煙霧從車窗飄出。
曹方從內視鏡裏看了一眼,剛下飛機霍總就馬不停蹄趕往宋清霜住的醫院,可上樓不到三分鍾就下來了。
回到車上一言不發地抽煙。
這會兒已經不知道抽了多少支了。
曹方心裏也沒個底,八成是宋清霜又把霍總給趕出來了。
這時,曹方的手機響了起來。
鈴聲突兀地響起。
他擔心吵到霍銘征,忙捂住手機,看了一眼內視鏡,霍銘征仿佛沒有聽見似的,眉梢都沒有動一下。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於大衛打來的。
於大衛是他安排給付小姐送一日三餐的,平常就在醫院附近假裝滴滴司機。
他接了電話,於大衛焦急道:“方哥不好了,付小姐出事了!”
曹方一愣,他剛要回頭對霍銘征說,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奪走他的手機!
於大衛是曹方手底下最機靈的,平常做事有條不紊,可眼下他焦急而急促的聲音從手機聽筒傳出來,清晰地傳入霍銘征的耳朵裏。
“傅寒霖帶付小姐去吃東西,那家店煤氣泄漏發生爆炸!”
曹方腦海嗡的一下,他猛地看向霍銘征。
男人的臉色刷得發白,墨玉色的眼瞳崩裂出山崩地裂的毀滅。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淩亂的霍銘征。
……
消防車的警笛聲從街的另一頭呼嘯而來,響亮而尖銳的聲音仿佛能穿破雲霄!
小街周邊違規停放了一些電動車和自行車,再加上車流量漸漸大起來,消防車比預計的時間晚了五分鍾。
消防中隊的隊長從車上跳下來,望著變成一片火海的樓,臉色肅穆,他回頭冷靜下令,不一會兒,一群消防官兵開始滅火搶救行動。
幾名服務員正好在店門口,被爆炸的衝擊波衝撞開,有人受了重傷,有人傷勢輕一些,互相攙扶著逃到安全地帶。
中隊長抓著其中的一個問道:“店裏現在有多少人員,客人多嗎?都在幾層?”
其中一名胳膊流血的男服務員捂著傷口,說:“後廚和前台有八人,客人在一樓的公共區域,有三男兩女。”
“十三人。”消防中隊隊長蹙眉。
他迅速戴上麵罩,指揮隊友開始分布搶救。
“等等!”
一名女服務員急匆匆跑過來,她的傷勢很輕,隻有額頭出了一點血,她著急道:“三樓包廂有客人,是傅氏集團的傅總,還有一個女人。”
眼下消防官兵根本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在他們眼裏都是需要救出來的人。
隻是三樓……
煤氣泄漏爆炸在一樓,這會兒快下雨了,起了風,火勢迅速蔓延開,再加上店裏有一些小型可攜帶的燃氣罐,加速了火勢的蔓延。
因為風勢的緣故,火焰直往樓上竄,從大樓的外部向上蔓延,現在整個三樓完全被火焰包圍住了。
但再凶險的火災,他們都要把人給救出來!
就在中隊長打完電話,請求另一個區的支隊支援,隨後他一聲令下,“滅火,救人!”
“他們在哪一層!”
一道急促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中隊長腳步停下,他認出麵前的男人是霍銘征。
不是因為他是大集團的總裁,而是兩年前,川縣發生特大地震,霍銘征是搶險救災的誌願者,霍銘征低調,這件事還是他事後才知道的,而且,霍銘征本人不讓媒體報道這件事。
“霍總,你怎麼來了?”
霍銘征快速說道:“我未婚妻在裏麵,我要進去救她,十三個人,你們要滅火救人,人手分布不夠,三樓危險係數最高,火勢最大,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把人救出來。”
“可是火勢太大,我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中隊長義正言辭拒絕他。
雖然霍銘征分析得沒有錯,他才緊急打電話請求別的支隊來支援。
但這是火災,太危險了!
“朝峰區的支隊過來還需要一點時間,可我未婚妻等不及了,我現在必須去救她。”
他一邊說一邊朝消防車走去。
他了解這類車的構造,知道裏麵會配備防護裝備,他找到防火服和防化麵具,一邊佩戴上,一邊製止了中隊長的阻攔。
“我的命是命,你們的命也是命,而且我身手不比你們差,經驗雖然差了點,但你們不用管我,是生是死,是我霍銘征一個人的選擇,與你們無關,還愣著幹什麼,進去救人!”
霍銘征從水柱衝出來的通道衝進店內,不一會兒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濃煙中。
曹方和曹原咬著牙,卻不能上前,霍銘征有令,隻能他一個人進去。
三樓的火勢比霍銘征想象中的還更嚴重。
但好在付胭他們在的包間在樓梯上來最近的一間。
他迅速衝入火中,即使隔著防護服,還是能感受到鑽心的燒灼感,卻比不上他心尖撕裂的萬分之一痛。
他毫不遲疑破門而入。
整個包間濃煙彌漫,能見度極低。
他的腳踢到一個從天花板墜落下來的頂燈,裝飾效果的燈又重又複雜,玻璃碎了一地,有幾滴零星的暗紅的血跡!
一道細弱蚊蠅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這裏……有……人……”
胭胭!
霍銘征朝著聲音的源頭衝過去,聲音是從一條被煙熏得看不清原本顏色的窗簾下麵傳來的。
窗簾是被扯下來的,應該是被弄濕了,才會被熏成黑乎乎的一片。
細弱的呼救聲,聽得霍銘征心尖劇烈顫動,仿佛隨時都要碎裂了一般。
他一把掀開地上的窗簾。
眼底是劫後餘生的欣喜若狂,還好,她沒事!
然而付胭的胳膊枕著傅寒霖,他的後背一片暗紅的血跡,半睜著眼,已經沒有多少意識了,可另一隻手還是堅持護住付胭。
兩人就像緊緊抱在一起。
霍銘征不假思索將防化麵罩摘下來,戴在付胭臉上。
唯一的防化麵罩。
意識不清的付胭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穿著防火服的男人,在一片濃煙中看不清五官,她隻能通過衣服的顏色辨認出是消防員。
她無力卻堅定地將防化麵罩移向意識比她更加微弱的傅寒霖的臉上。
“先……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