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梔睫毛濕漉漉,明淨鹿眼中好似藏著無盡的委屈。
傅謹臣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噩夢,又怎會突然問起這個。
男人手指碰了碰她眼角還沾染著一點的晶瑩的卷翹睫毛。
濕潤沾在指腹,他兩指指腹磋磨了下。
“讓你吃避孕藥,確實是不想要寶寶。”
黎梔眼眶一熱,鼻尖也泛起了紅。
縱然早知如此,親口聽到,也是心如刀絞般。
眼看她又要哭出來,傅謹臣無奈至極擁著她道。
“你別亂想,那時我隻是暫時不想要寶寶,又沒說不要。”
“可是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怎麼能做好媽媽?”
傅謹臣微微蹙眉,沉聲道。
黎梔卻不能對他這個答案滿意,她瞪著他。
“胡說!我都二十二歲了,怎麼還是個孩子?哪裏就不能當媽媽了!”
傅謹臣挑眉,輕嗬了聲。
男人捏著黎梔氣鼓鼓被淚水滋潤的涼冰冰的兩腮。
“可你現在又哭又鬧的模樣,就是個孩子。”
“那還不都是被你給氣的!”黎梔不服氣。
傅謹臣輕笑,不以為然道:“好好,大概在哥哥眼裏,七七永遠都像長不大的孩子吧。而且,你的身體什麼情況,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他確實是覺得黎梔還小,才想過兩年再要寶寶的。畢竟她才二十二歲,像她這樣大的女孩子,一般都還在上大學。
而且,他誤會她四年前給他下藥,為了擺脫跟霍家的婚事。
在他眼裏,這麼任性妄為的她,也確實不夠成熟孩子一樣。
黎梔聽他說自己在他眼裏,永遠像孩子,心裏有些羞恥,也有些隱秘的甜蜜泛起來。
她抿著唇,“我身體怎麼了?”
她沒太明白他後麵的話是什麼意思。
傅謹臣低頭,男人溫熱的氣息來到她的耳畔,嗓音暗啞道。
“太稚嫩了,下麵那道傷疤還在呢,連我都承受不住,如何生寶寶?”
黎梔先還沒反應過來,想到他說的下麵的傷疤是什麼,她瞬間便像被丟進了火爐,整個人都羞臊起來。
眼前浮過他們混亂的第一次,那晚他神誌不清醒,真的很嚇人。
她那時剛成年,加上體型差帶來的尺寸不匹配,黎梔那晚真的沒有任何享受的感覺,很撕裂很痛。
早上醒來,床上很多血。
黎梔還在醫院縫針住了院,也留下了傷疤。
可是那道傷疤,她自己都沒好意思看過。
他怎麼知道傷疤還在……
她羞惱的垂著頭,“騙人,都四年了,肯定早長好消失了!”
她又不是疤痕體質。
傅謹臣卻輕嗬了聲,男人不輕不重的咬了下她紅到滴血的耳尖。
“你怎麼知道消失了?你看過?”
那傷疤在那種地方,她怎麼可能看過?
她又不是變態!
黎梔瞬間全身冒火一般,羞惱的推了傅謹臣一下。
“我沒有!”
“沒有看過就沒有發言權,我比你清楚。”
“你……你!”
這意思就是他看過的,黎梔瞬間腳指頭都尷尬羞恥的蜷縮了起來。
她抬手捂住傅謹臣的嘴,不準他再開口了。
傅謹臣胸腔裏響起幾聲悶笑,被她嬌羞到要哭的樣子愉悅到了。
男人被捂著嘴,薄唇卻也輕輕開合,含糊的聲音從黎梔指縫傳出,“七七,不是不想你懷孕,是我舍不得。”
男人昨夜沒回來,今早有短短的硬硬的胡茬悄悄冒出點頭,淺淡一層青影,隨著他的悶笑,胡茬撓過黎梔掌心,酥酥麻麻的癢。
黎梔又縮回了手指,心跳的很快,她硬著頭皮瞪著他。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說有了寶寶就要打掉那樣的話!”
傅謹臣抿唇,抓住黎梔的手,和她十指交握。
“那時候我才知道小八的病情沒多久,讓人將小八和我的血液樣本都送到了國外做全麵基因檢測。
因為周家有個表兄也曾得過白血病,病症很急,沒撐過二十歲就過世了。”
周慧琴那邊的親戚,黎梔並不很清楚,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事兒。
黎梔愣住,“你懷疑這個病是母係基因遺傳?”
傅謹臣點頭,“對,我怕我的基因裏也帶著隱性致病基因,想要檢查清楚。當時檢查結果還沒出來,我才會說那樣的話。”
黎梔一瞬小臉煞白,反手緊握傅謹臣的手。
“那檢查結果現在出來了嗎?”
傅謹臣俯首,輕輕親吻著黎梔微顫的唇瓣,“放心,果果會很健康。”
檢查結果是好的,小八的白血病並非基因缺陷。
“對了,你昨晚何時回來的?白夫人她平安度過難關了是嗎?”
黎梔轉移了話題,關切問道。
她覺得傅謹臣的心情還可以,想來是白夫人安然無恙。
傅謹臣攬過黎梔的腰,將她抱在懷裏,點了下頭。
“手術很順利,不過目前還在ICU觀察。”
黎梔便揚起唇,長長鬆了一口氣,笑著道。
“順利就好,你看你眼睛裏都是紅血絲,快睡一會兒吧。”
如果白夫人沒熬過去,傅謹臣應該會很傷心難過,即便是尋常長輩,黎梔也不希望人出事兒。
她催促著傅謹臣,見他依舊看著她,便伸手覆在了男人眼睛上。
傅謹臣薄唇微揚,拉開她的手,深眸注視著她,驀的開口問道。
“昨天都聽到了?”
黎梔微怔,沒想到他會突然又問起這個。
她還以為,他會裝作這件事兒已經過去了。
她睫毛顫了顫,“嗯,我看到你手機落在車裏麵,擔心錯過什麼重要電話,就送手機上去,剛好就聽到……”
“生氣了?”傅謹臣又問道。
黎梔搖搖頭,“沒有,若是生氣了,我就不會回來。那種情況,我是理解的,我知道你是不得已。”
傅謹臣雙眸微眯,凝著她。
“那昨天怎麼急著掛電話,也不聽我解釋?不要說什麼著急上車,我不相信。”
黎梔被他逼問著,隻覺無處遁逃。
她有些無奈,抱著傅謹臣的腰,將小臉埋進男人的懷裏,悶悶的道。
“理智上,我能理解是一回事。感性上,哪個女人聽到自己丈夫答應要娶別的女人,也會不舒服的啊,難道我還沒有不高興的權利了嗎?”
她知道他對白家的愧歉,也能理解那種情況下,他的選擇。
所以,她沒法生他的氣。
她隻是心裏也有奢望,奢望不管何種情況,她愛的那個人都能優先考慮她的感受。
但她顯然在他心裏,還不具有那樣的分量。
而且,聽到他答應白夫人的那一刻,黎梔也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傅謹臣背負著對白家的罪孽和愧疚。
她愛他,就得愛他的所有,接受他的過去,也包括這份罪孽。
這也注定了,往後在遇到白洛星和白家的事兒時,她可能永遠都不能被他優先選擇。
挺悲哀的。
她還沒做好接受這些的心理準備,那會兒便不怎麼想搭理他,也控製不住失望難受,心裏憋悶酸澀。
可即便明白這些,她卻依然控製不住不去愛他。
所以這些情緒,她經過一夜,自我消化了。
甚至此刻看著他疲憊的樣子,她都舍不得跟他鬧一鬧。
傅謹臣卻驀的翻身,將黎梔壓在了身下。
男人雙臂撐在黎梔身側,沒有壓在她身上,但卻帶給黎梔莫大的壓迫感。
他凝著她,深邃眸中似有細碎流光。
“丈夫?既然承認是丈夫,怎麼也不聽你好好叫一聲老公?”
剛才他叫她,她沒回應他。
還說沒生氣?
他看她氣性是都埋心裏去了!
黎梔被他盯的臉頰發燙,有點羞惱,伸手便用力推他道。
“你實習期都沒過,剛剛被我炒魷魚,叫什麼老公!你想的美吧。”
傅謹臣顧念著她肚子裏的寶寶,被她輕易推開了。
黎梔坐起身,想下床,男人卻又圈著她腰,將她抱回懷裏。
他親親她的額頭,嗓音低沉道:“對不起,昨天讓我的小姑娘受委屈了。”
黎梔眼眶卻因他的話,微微發熱。
她抵著他胸口,“那等白夫人醒來了,你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
傅謹臣捏捏黎梔的臉蛋,“你放心,等幹媽醒來,我就跟她說清楚。”
“怎麼說清楚?”黎梔抬頭看他。
昨天那個情況,她看的很清楚,白夫人固執的很。
怕不是隨便能被傅謹臣說服的。
傅謹臣卻挑眉,“倒也有一個法子,就是需要傅太太的幫忙,不知道傅太太肯不肯配合了。”
黎梔驚訝,“什麼法子?”
傅謹臣沒說話,驀的翻了個身,拉開了床頭櫃。
黎梔正不知他要做什麼,男人便拉起她的手。
黎梔隻覺指端微涼,低頭便見傅謹臣將婚戒給她戴上了。
“你陪我一起去幹媽麵前秀個恩愛,讓她知道我們夫妻感情好的很,她自然也就放棄了。”
黎梔嚴重懷疑,他是借機又在套路她。
她盯著又回到自己手上的婚戒,心情複雜,“她真的會理解嗎?如果還是不行呢。”
傅謹臣執著黎梔的手,拉到唇邊,低頭在婚戒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那便說明,我們還差一場盛大的婚禮。”
黎梔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剛剛說什麼婚禮?
他要給她一場婚禮,屬於他和她的婚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