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身形極其巨大,小山般的身軀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節狀長腿,蹬伏在一張銀絲大網裏,腿上、身上,布滿了無數令人惡心的細長絨毛,靠近前端的絨毛上,依稀還有濃稠的血珠不停地向下滴淌,不用問,肯定是剛才那頓人肉大餐的結果。
偏偏,這麼醜陋的一個怪物,卻長著一張極為人性化的臉。
何止是人性化,如果就那張臉來講,簡直就是一楨完美的女子工筆畫。
眉眼精致得要命,亮若點漆的秋水明眸,精巧有致的瓜子臉蛋,紅豔豔的雙唇,看上去妖媚無限,入骨三分,真當得上一個秋水如神玉做骨,芙蓉如麵柳如眉。
隻是,這麼美麗的一張臉,卻長在如此可怕的一個怪物身上,隻能讓人心中惡寒一片,升騰說不出的詭異感覺。
“人麵蛛妖……”
不少人幾乎是同聲驚呼。
以他們的年紀,當然不可能親眼見過這人麵蛛妖,那可是千年前那場世間浩劫中惡名洶洶的妖物之一。這丫的不但戰力強悍至極,而且那種集世間的至醜至美於一體的怪胎造型也讓人們記憶深刻,哪一門哪一派的弟子可都聽說過這個造型奇特的生物。
沒想到,今天竟然能有緣一見,大飽“眼福”了。當然,順便也還要領教一下這隻蛛妖到底有多厲害。
可它不是與禍鬥獸還有黑風老妖等一眾妖物被封在了萬獸窟第二層嗎?怎麼也跑出來了?
眾弟子在驚悚的同時,也是滿腦袋問號。
就在這個當口,竟然還有幾個很八卦的弟子掏出了定影玄機鏡調校好角度拍起這隻蛛妖來。
看來,這些修真的八卦記者這種不畏困難、勇於偷拍的精神還是很值得後世的狗仔隊員們學習嘛,再接再勵,一定要將偷拍走光發揚光大,堅持到世界末日。
那隻蛛妖慢慢地轉動著身體,又再舒服地吟歎了一聲,竟然緩緩地說話了。
“唉,人肉和鮮血的滋味真美妙啊,尤其是你們這些白白嫩嫩的修真小子,吃起來可真夠勁。我銀蛛餓了一千年,今天終於能痛快地開餐了。喂,小子們,你們商量一下吧,倒底誰來給貢奉血食?排好隊,我一個一個地吃。嘻嘻,想一想人肉與鮮血的味道,我就有些發狂呢。”
人麵蛛妖在那張連接著四壁洞角、無比巨大的銀絲大網上悠悠地晃動了一下身體,仰頭向著空中飛浮的一眾正道修真弟子說道。
看來它倒是不著急,有心思想跟這幫年輕的修真弟子多玩一會兒。
那倒也是,咱得理解,任是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古洞裏被封印一千年,剛出來時也得找找樂子,那個時候沒有KTV、洗頭房、日式三溫暖桑拿浴什麼的,不過,拿這幫比自己小了幾千歲的毛頭小子們尋尋開心也是可以的。
“你這隻蛛妖,休得猖狂,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待我回夢劍派弟子東方白為死去的同道報仇。”
還沒等其他人做出反應,回夢劍派的東方白已經持著青幽一生的水華劍從上空的飛掠出來,怒目罵道。
人麵蛛妖先是一愣,隨後放聲大笑,笑聲妖媚如女子,真是銀鈴般的好聽,單聽聲音,誰又能想到,這是從一個活了快五千年的老妖怪嘴裏發出來的。
“小小子,你倒真是少年熱血呢,可比雷華那個老不死的強多了。雷華那個死老鬼見了我也不敢單挑,隻敢找一大堆幫手偷襲我。”
人麵蛛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雷華,那可是千年前回夢劍派的太祖宗師了。
東方白一聽這話,登時那就是一個怒從心邊起,惡向膽邊生,開玩笑,無論是誰被人指著鼻子罵自己的先人是死老鬼、膽小鬼,誰都得跳著腳罵大街。
東方白同樣跳腳了,卻沒有罵大街,而是用行動做為回答。
“水華劍,夢回千山雪!”
左手食中二指摒起,在水華劍上一抹,水華劍登時便化做一道幽幽青芒當空祭起,東方白人劍合一,劃出了無數個瑰麗無比的道家玄奧符號向人麵蛛妖撲了過去。
那些美麗的符號在空中炸開朵朵幽幽青芒,竟然在空中組成了一副千山落雪的幽靜畫麵,持久不休,那朵朵青芒便是一場下得紛紛揚揚的小青雪,靜悄悄地落下,掩映在一片崇山之中,看得人心醉迷離,神智頓時為之一奪。
回夢,回夢,僅是一劍,便是千種妖嬈,萬種風情。
竟然以劍做筆,畫出了一副千山落雪的圖案,簡直美不可言。
如果修真界有一個專評哪家劍派功夫最美麗的獎項,估計,定非這回夢劍派莫屬了。
東方白就隱藏這一幕千山落雪圖中向下方高速掠來,存心一擊將這人麵蛛妖斃命。
隻是,這千山落雪圖如此壯美幽靜,卻也看不出東方白倒底隱身在何處,是一片雪花?還是那座雄偉的山峰?
“唔,不錯不錯,回夢心法第七層,如果用修真界普通的標準來衡量,你已經是太清初境左右的水平。隻是,這點功夫在我眼裏,還是太花哨,不夠看呐。”
人麵蛛妖又如女子般格格笑道。
說著話間,嘴一張,一條細細的銀絲長線穿空而去,混然不理這副美得驚人的千山落雪圖,直接從中刺入,在那萬千落下的雪花之中,選了一片毫不起眼的雪花詭異地高速掠去。
“鏘……”
一片低沉的劍鳴響起,滿天落雪盡數消散,千山落雪圖瞬間寂滅,東方白從中現出身形來,手中水華劍正被那根銀絲纏得牢牢地,臉上驚恐之色大現,正被那根銀絲拖著踉踉蹌蹌地往下飛。
隻是,值得性命交關之際,他竟然還是舍不得師傅傳於自己的這把仙兵,兀自不肯撒手。
“怎麼樣?小小子,你還差得遠吧?”
人麵蛛妖“格格嬌笑”說道,隻是,讓人很懷疑的是,這丫的嘴巴裏吐著一根往回纏人,竟然還能說話說得這麼清楚,真難為它是怎麼練的。估計,要是來現代說相聲,郭德綱都整不過它——人家那嘴皮子基本功可太利落了。
“斬雲劍,殺落千層雲。”
就在那蛛妖扯著東方白的水華劍不住地向往拉拽時,一聲冷冷的聲音響起,隨後,又一道劍光發出激越長空中的清鳴,一劍斬下。
劍光不繁複、不花哨,流暢簡單,一劈而下,可這一劍中蘊含的威勢卻是讓人一眼望去便感到殺意滿胸,好像麵對千軍萬馬的衝刺一般。
這一劍便如那個響亮的招式名字,殺落千層雲。
連千層雲朵都能斬破殺落,又何況是一根銀絲?
“撲……”
一聲悶響,銀絲斷為兩截,正在與蛛妖較力的東方白一個跟頭就向後翻了過去,險些撞到了附近堅硬的石壁上,很是尷尬。
蛛妖銀絲被斷,不禁微微一怔,抬頭便向天空望去,卻見,一個極其俊朗的年輕人站在那裏,臉上殺意肅然,對自己渾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