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街橋頭，一家看起來很古老的咖啡館。
李若冰坐在二層靠窗戶的位子上，麵前擺著一杯已經涼掉的咖啡，怔怔出神。
咖啡左邊，是一個厚厚的檔案袋，裏麵散落出來一些紙張。
紙張已經有些黃舊了，似乎是時間的印記，透漏出一股滄桑氣息。
“千真萬確。”
對麵，坐著一個帶著鴨舌帽的家夥。
這人說話有點鴨公嗓，很難聽，就像是刀子劃過玻璃一樣的難聽。
說話的時候，他低著腦袋，似乎想努力把臉壓在鴨舌帽下麵。
當然，這是一種徒勞。
麵對著金主的時候，即便是私家偵探，也不可能瞞著身份。
因為露臉是建立信任的開始，沒有信任，哪來的合作？
“我沒不信你，隻是覺得，事情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李若冰悠悠的扭頭過來，仿佛是沒睡醒，聲音有些低沉：“好了，剩下的尾款我隨後打給你，這些東西，就這麼一份吧？”
“絕對就一份，獨一無二。”
私家偵探舉起手指頭，詛咒道：“如果我說假話，天打雷劈。”
“轟隆轟！”
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忽然之間一個響雷，愣是讓剛剛舉手賭咒的私家偵探嚇了一跳。
老天，要不要這麼給力，不過就是詛咒而已。
還當真了？
私家偵探臉色有些不好看連忙解釋：“我說的是真話。”
“轟隆轟！”
打雷聲再度響起，私家偵探一時間都不好說什麼。
難道他說，這是老天爺故意跟他作對？
即便是他信，估計對麵這位找他調查的金主都不信。
“夠了！”
李若冰擺手，示意這家夥不要再囉嗦了，出門不看天氣預報麼？
今天本來就有雷陣雨的，打個雷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跟你賭咒有什麼關係。
揮了揮手，私家偵探識趣的背著挎包離開了。
隻是臨出咖啡館門的時候，他回頭瞥了一眼二樓的那個身影，低聲嘀咕了一句：“豪門啊豪門……”
二層，李若冰依舊是依靠著玻璃窗，靜靜的看著外麵。
打了幾個響雷之後，天色立馬變得昏暗了起來，仿佛是老天爺生氣一般。
“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怔怔了好一會，李若冰這才回過神來，將檔案袋裏麵的東西都收拾起來，塞進了自己包裏。
這些資料，沒拿到手之前，李若冰很心急。
但現在真的拿到手裏麵了，她又有些下不定決心。
畢竟，她不是哥哥那種心狠手辣的人。
哥哥？
回想起從小到大的這個稱呼，李若冰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感覺到哥哥這個稱呼裏麵，夾雜著太多的異樣。
豪門本身就和普通人家不一樣，即便是親兄弟之間，都會有很多肮髒事發生。
更別提，原本以為是兄妹，現在卻……嗬嗬，還真是有趣啊！
收拾到一半，李若冰又將檔案裏的東西拿出了一些。
其中一份有些泛黃的紙頁，是當年醫院的出生記錄表，明確無誤的記載著一些東西。
但偏偏這些東西和李若冰熟知的不太一樣。
所以，裏麵有問題是顯而易見的。
至於到底是什麼問題，李若冰沒有去進一步挖掘。
她生怕自己弄清楚之後，會忍不住做些事情。
那樣的話，父親會受不了的！
“叮鈴鈴！”
恰在此時，電話鈴聲響起。
李若冰下意識的接通，這才發現打過來的是李山虎。
至於哥哥這個稱呼，李若冰實在是叫不出口了。
不光是因為上次王鐵柱那件事情，還有麵前這一遝資料。
“小冰，你在哪？”
電話那頭，李山虎的聲音很低沉，明顯是在壓製著怒氣。
這一點，李若冰還是能聽出來的。
“勝利街，拐角咖啡館。”
李若冰知道李山虎為什麼不高興，或許在今天接觸到這些資料之前，她還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分。
到現在嘛，嗬嗬，半斤八兩吧？
甚至，她還真想問李山虎一句，就算是我李若冰做的不合適，你有什麼資格問我？
好歹，我是港城李家的閨女，你呢？
電話很快掛斷，李若冰知道李山虎待會要過來，但無所謂了。
如果是以前的話，她會顧忌這個哥哥的情緒。
但現在，不需要了。
畢竟李山虎的所作所為，已經嚴重的超出了一個哥哥所應該做的界限……
半個小時後，一輛車停在了拐角咖啡樓下。
此時已經開始飄起了小雨，靠在二樓玻璃處，看著下車的李山虎，她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這就是她叫了二十多年的哥哥啊。
從小到大，她都一直像個肉尾巴一樣的跟在對方後麵。
哪裏會想到，有一天這個曾經以為會為她遮風擋雨的身影，竟然親自給她製造著風雨。
或許那些記憶，都該忘了吧。
李若冰攪了攪麵前的咖啡杯，這才意識到，這杯咖啡已經涼透了。
就跟她的那顆心一樣，徹徹底底的涼透了。
“小冰，怎麼在這裏喝咖啡？”
李山虎渾身帶著怒氣，但依舊是忍著。
畢竟他麵對的是妹妹，而不是公司的下屬。
李若冰沒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淡淡的問了一句：“這麼著急打電話，有什麼事？”
“那家建築公司，你是怎麼考慮的？”
李山虎歎了口氣，本來他是準備狠狠的嗬斥一番妹妹的。
可真的見了對方之後，他發現自己沒辦法狠起來。
畢竟是妹妹。
“想做，就做了唄。”
李若冰攤攤手，也沒說任何的理由，忽然補充了一句：“難不成，我作為公司的小老板，連這點權力都沒有？”
“前後，一共七千萬。”
李山虎沉聲提醒了一句。
權力，作為小老板，乃至於公司股東的李若冰，肯定是有的。
但在李山虎看來，任何權力都是衍生品，最主要的是公司這個主體。
賦予你權力做事，那麼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要符合公司的利益。
在他李山虎看來，妹妹李若冰這一招就是兩個字：昏招。
七千萬流動資金，投在任何地方，都能夠產生足夠的利益。
但砸在了房產上，相信未來幾年內，能將本錢賺出來就算不錯了。
再說了，開公司這種事情，哪裏有買了樓再開公司的，租一個寫字樓不行嗎？
按照那種規模的寫字樓，一年兩百萬租金頂天了。
有必要砸七千萬進去嗎？
“你的意思是，我連花七千萬的權力都沒有？”
李若冰不想在這個事情上和對方掰扯，在她看來，如果是一天之前沒有調查出這些東西的時候，她還無所謂。
但現在知道了一些事情，她就根本不考慮這些問題了。
“我……”
李山虎一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茬說了。
七千萬啊，那不是七千或者是七萬，怎麼感覺到自己妹妹說話的語氣，就跟毫不在乎似的。
“好了，這件事情我會向家裏報告的，你不用管了。”
李若冰冷冷的打斷了李山虎的話，又說道：“還有，以後我會在這邊辦公，那邊的辦公室，你可以給別人了。”
“什麼意思？”
李山虎總算是意識到了不對勁。
往常兩兄妹也有吵架的時候，但無論吵的多凶，都沒有過用公司的事情做商量的先例。
但這一次，李山虎明顯感覺到，妹妹吵架的風格變了。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壓著脾氣：“小冰，你不要誤會，我沒有任何意思，七千萬雖然多了點，可還不至於……”
“那不就結了！”
李若冰再度打斷，直接拎著包站起來，摸出一張鈔票按在桌子上，朝著吧台招招手：“服務員買單，錢放在桌上了。”
轉身就走，隻留下一個寂寥的背影。
李山虎靜靜地看著妹妹離開，眼中滿是困惑。
他感覺到自己的妹妹變了，變得他都認不出來了。
以前即便是刁蠻，妹妹也沒有展現出這樣一種態度。
完全是把他當做一個陌生人，絲毫沒有丁點的感情——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之間的關係到了這一步呢？
又是因為什麼？
李山虎一點頭緒都沒有，就仿佛是憑空忽然出現了這麼一種隔閡，橫亙在他和妹妹中間，成為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
下雨天，吃火鍋是最合適的。
下雨天，請假也是最合適的。
瞧見天色不對之後，楊鐵蛋同學就一直纏著李向陽，讓他幫著自己請個假。
理由很明確：又下雨又打雷的，萬一坐車被雷劈怎麼辦？
“就算真的被雷劈了，那也是你壞事幹多了。”
李向陽狠狠地瞪著熊孩子，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這熊貨，還敢說雷劈的事情。
就你小子折騰的那些事情，真的要是被雷劈，估計得劈個一萬年都不止。
屁大點孩子，竟然就敢買傑士邦杜蕾斯什麼的。
幸虧你小子是用來吹氣球，要是幹點別的，估計家長都要被白老師捶死了。
實在是被這熊孩子折騰的不行，李向陽隻好是給白老師發了個短信，內容很簡單：鐵蛋怕雷劈，請假一下午。
沒毛病，誰叫楊鐵蛋自己這麼說的呢。
然後，彪子不知道記起了什麼，提議吃火鍋，李向陽立馬就饞了。
火鍋這玩意，他這輩子第一次是吃在晴姐樓中樓，那一頓吃的真叫一個爽。
野豬肉比羊肉要有嚼勁，好吃的一波。
彪子開車出去買鍋底，李向陽和熊孩子負責拾掇廚房——有爸媽在，廚房更像個廚房了，至少各種蔬菜擺的滿滿的。
“爺爺，聽說你，今天……”
“等會，鐵蛋，我覺得你這個稱呼得改改。”
李向陽徑直打斷熊孩子的話，認真的跟他討論這個問題。
畢竟，這個稱呼太邪乎了。
二十來歲的爺爺，拖著七八歲的孫子，這特麼的說出去誰信啊？
不把你當智障算好的了。
“那你跟我爺爺結拜，我不也得叫你爺爺嗎？”
熊孩子反駁，反正他認定一個事情，爺爺是和李向陽結拜過了的。
爺爺甚至還教給他一個任務，一定要和李向陽處好關係。
至於為什麼，爺爺沒仔細說，但鐵蛋能感受到，爺爺肯定是為了他好。
“爺爺的！”
李向陽沒好氣的白了這熊孩子一眼，想了想：“要不這樣吧，我比你爺爺小，他是大，我是二，你就叫我二大爺吧。”
“二大爺，成，這個比爺爺好聽。”
楊鐵蛋欣然同意，李向陽也覺得聽著舒服。
這時，楊鐵蛋忽然一抬頭，衝著李向陽問了一句：“我說二大爺，聽說今天你和白老師一起出去了？我說，你是不是準備泡我們白老師啊？”
李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