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質問莊家的舉動，算得上是賭石行當裏麵，開天辟地的頭一遭。
其實，之前的莊家，因為做事比較公允，再加上人好商量，基本上不會出現類似的事情。
所以原先根本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更不用說會鬧成這樣。
但是這一任的莊家，明顯風格大變，很多買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畢竟莊家勢大，人家能做到店大欺客。
但是敢怒，必定會集聚一定的怒氣。
就像眼下一樣，雖然大多數人都不敢像林老一樣質問莊家，可瞧見林老這麼做，大多數人心裏麵卻是讚同的。
他們早就恨不得有個人站出來，狠狠的懟一懟這個莊家，讓莊家也知道知道，買家賣家也不是待宰的羔羊，任憑莊家胡亂安排。
隻是眼下這個情形，貌似有點讓大家失望。
懟莊家似乎懟不成了，因為莊家隻允許換而不允許退，這就阻斷了很多大一部分可能性。
換又能換成什麼樣呢？
莊家這裏的石料，既然敢胡亂給買家出售，那說明莊家的做事風格就是如此。
林老憑著眼力經驗，又怎麼能夠抗得過莊家事先的安排。
無心對有心，十有八九是個輸。
“老林，今天你出頭出的不是時候啊！”
一個和林老熟悉的紅臉漢子買家，湊了過來，低聲解釋道：“我聽說，這兩天這莊家正脾氣不好著呢。”
“為什麼？”
“據說前段時間剛損失了一批石料，虧了幾千萬呢。”
紅臉漢子似乎知道一點內情，勸說道：“林老，你要是其他時候吧，估計這莊家還好說話，現在嘛，我覺得難辦。”
“哎！”
林老歎了口氣，他也意識到了，今天確實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因為他作為本省的珠寶大佬，很大一部分來貨渠道，就是這個賭石行當。
如果真的跟這邊交惡的話，說不定，以後的生意還會受到影響。
畢竟，賭石行當裏麵的石料就算是再貴，那也比正兒八經的玉石鋪子便宜。
再說了，這裏還存在一個眼力的因素。
隻要你眼力足夠好，一塊錢買回去的石頭，都有可能賣到一萬甚至是十萬一百萬，一切皆有可能。
但是這種事情，在正規鋪子裏麵，基本不會存在。
大家開門做生意，根本不會學賭石行當裏麵的這一套。
因此，如果和賭石行當的莊家交惡，相當於林老自己斷了自己的一條腿。
還是沒忍住這口氣啊！
林老有些後悔，其實今天叫上李向陽過來看石頭，他本來是存著甄別的心思，並沒有想要出什麼風頭。
也就是剛才李向陽說，裏邊的玉石根本連一成都沒有，這才惹惱了他。
那相當於是白買了一堆廢石頭。
想到這裏，林老衝著紅臉漢子擺擺手：“老劉啊，是我魯莽了，其實今天也是……哎，關鍵是這個莊家跟原先的莊家比起來，確實是太過分了。”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啊，誰叫人家店大呢！”紅臉漢子也歎了口氣。
林老默然。
這裏的賭石行當，即便是在整個省裏邊，乃至於臨近省份比起來，也算是最大的一處了。
莊家雖然換了，可人家的社會關係還在，背景還在。
所以，這些珠寶行的老板們，想要繼續低價進石料，還得靠這裏。
否則，就得去南疆或者是國外，那樣一來，成本又會飛速的上漲。
所以，最佳選擇還是這裏的賭石行當。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那位新任的莊家，才會肆無忌憚的當著眾多買家的麵，強橫無比的說不能退。
這是人家定下的規矩。
隻要市場形勢一天不變化，這個規矩就一天不會破。
甚至於，即便是市場變化了，莊家還是有驕傲的資本。
畢竟人家掌握著石料資源。
“老林，要我說啊，你不行就過去跟莊家認個錯，都是做生意嘛，低頭不是壞事，要不然的話，以後你的原料咋辦？”
紅臉漢子真誠的勸說著。
別人看起來，他們這些珠寶大佬很厲害，每天很多現金流，簡直要比搶銀行都來錢快。
可是實際上卻沒有人知道，他們來錢快，花錢也快。
像玉石，乃至於寶石這種東西，隨隨便便品相一般的就是幾十萬上百萬。
品相好的甚至有市無價。
所以，一個穩定的，還算是低價的石料來源，才是珠寶，尤其是玉石行當，得以賺錢的根本原因。
如果都是按照正常渠道進來，鬼才能賺出來那麼大的差價？
紅臉漢子這麼一勸，林老也開始猶豫了起來。
如果現在和莊家低頭的話，林老感覺到，莊家肯定不會為難他，這筆單子還會繼續下去。
至於以後的合作，估計也不會太難辦。
但是，現在不低頭，而是直接換的話，也就意味著直接把路給堵死了。
以後他就算是再要從這邊進石料，都不太可能了。
咋辦？
做了一輩子抉擇的林老爺子，此刻忽然陷入了一種極度的猶豫當中。
他回想著今天這件事情的始末，完全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開始，他找李向陽過來，隻是為了甄別石料，結果就演變成了這樣。
糾結啊！
林老默默的點了一根煙，考慮起了紅臉漢子的建議。
此刻，莊家這邊正在安排工作人員弄來新一批的石料，準備讓他這邊選擇著換貨。
如果說，要給莊家低頭的話，倒是還有時間。
隻要在工作人員安排好之前，過去跟人家服個軟什麼的，這件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他心裏麵過不去啊。
明明是莊家的錯，他一把年紀了，居然要去道歉？
在林老頭糾結的同時，賭石行當某個辦公室裏邊，莊家卻是穩穩的坐在老板椅上，看著監控裏麵林老頭那副糾結的模樣，心中暗笑。
賭石行當場子裏麵，到處都是監控。
新任莊家上台之後，對整個監控係統做了升級，所以在看到監控的同時，還能最大程度的聽到聲音。
剛才林老頭和紅臉漢子的交談聲，莊家通過監控都聽清楚了。
他指著屏幕，冷笑：“這個家夥，我就知道他得服軟。”
“您太英明了。”
莊家身邊跟著的一個小助理，高興的點頭附和。
事實上，他之前在賭石行當場子裏，隻是一個小職員。
新任莊家上台之後，他終於是鹹魚翻身抖起來了。
小助理指著屏幕，拍馬屁道：“莊家，您說這些人，費勁巴哈的在咱們這裏拿石料，竟然還敢跟咱們鬧事，這不是把臉拿過來讓咱們打嗎？”
“畢竟老了，腦子不好使了。”
莊家淡淡一笑，對身邊助理的恭維，不當一回事。
他雙手夾了夾，助理連忙遞過一支煙，點著。
莊家吸了一口，瞥了一眼屏幕：“我告訴你，就算是他換了，那又能怎麼樣？”
“您英明！”
小助理再一次拍馬屁，莊家的這一句話隻有他能聽懂。
因為最近這一批石料裏麵，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們請人做過手腳的。
除非是經過儀器檢測，否則根本就沒有人能發現這一切。
因為做手腳的都是專門請來的高手，手法格外的高明。
加上這批做手腳的石料，再加上原本那些基本上確定了是廢石的石料，大致能夠開石成功的比例，也就是百分之十左右，也就是一成。
當然，這事說不準。
運氣好一點，估計能達到兩成。
運氣不好的話，一成都開不出來。
甚至，有時候會溜了光頭也說不準。
可別小看這種手腳，如果是正常的石料生意，賭石行當這邊，買那些石料就得花一部分錢。
但是通過做手腳這麼來的話，至少省了一半以上的成本。
這也就意味著，利潤增加了。
最關鍵的是，買石料的人，即便是發現了石料的秘密，他們也沒辦法聲張。
畢竟開石這玩意就是賭命，命好了自然順利，命不好能賠到死。
“您這一次，可是大手筆。”
小助理羨慕的看著莊家，心裏麵暗自計算著，光是這一批做了手腳的石料，一出一進就能達到不下五千萬的利潤。
而且莊家之前說，林老頭是白折騰。
因為整個一批石頭，都是這種比例，所以林老頭就算是換上十次，也不會有什麼效果的。
甚至於說，還可能比現在的開石比例還要低。
這時候，莊家忽然發話了：“你去把那批廢石料也拿過來。”
“您是說？”
小助理一愣，有所感悟。
庫房裏麵有一批以前留下的廢石料，幾乎是壓箱底的存在，是上一任莊家留下來的。
那批廢石料幾乎是都是廢料，幾乎就開不出來玉石。
此刻莊家讓把那批廢石料拿過來，很明顯就是為了坑林老頭的。
到時候，那這批廢石料，混雜在現在的石料隻中，估計到時候能開出來的玉石比例，絕對不超過百分之五。
連一成的比例都不到，那林老頭還不得虧死。
小助理諂媚的看了莊家一眼，點頭哈腰：“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安排，這一次我一定要讓林老頭知道知道，什麼叫做後悔的滋味。”
“去安排吧！”
莊家滿意的點頭，似乎已經看到了數十分鍾後，林老頭那張死灰一樣的臉龐。
死老頭子，敢跟我叫板，我坑死你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