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點，市農委。
因為農產品站展銷會的事情，這些天市農委一直處於加班狀態，全部工作人員處於隨時待命狀態。
尤其是今天作為展銷會的第一天，領導們重視之下，底下工作人員更是加班到了十點。
晚上八點左右，展銷會才暫時收拾住，然後便是繁瑣複雜的統計工作。
全市這麼多區縣，每一個區縣都有單獨的展位，再加上一些市裏邊的種植大戶，整體展位加起來超過三十個。
第一天，大家肯定都想打響開門炮，所以這一天的訂單數據應該不會差。
第二天，市農委的領導們知道這一點，工作人員更是門清，因此大家都加班加點的統計訂單數據。
隻是確實很繁瑣。
一個訂單不光光是數額，更有包含的訂單貨物品種數量，時間地點等。
總之一句話，每一張訂單統計背後，都是一位工作人員的辛勤工作。
“林主任，今天的數據出來了。”
市委林主任一直都在辦公室等著，他親自起草一份材料，作為本次展銷會開幕式的講話稿——這東西可是要交給電視台的，錯一個字都不行。
正在用心校對時，門被推開了。
“加班就不用敲門嗎？”
林主任有些惱火，校對工作需要的就是安靜。
剛才被推門一打斷，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校對到那個部分，氣呼呼的瞪著敲開門的副主任，差點罵出口。
不過當他的目光聚焦在對方手中的一疊材料上時，臉上的怒意立馬被驚訝取代：“統計好了？”
“好了林主任。”
工作人員一臉興奮，主動說著：“林主任，今天下午的訂單總額，已經超過了一百五十萬……這還隻是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
“好！”
林主任一拍桌子，眼中浮現出滿意之色。
實話說說，一百五十萬並不多，可對於這麼一個市一級的展銷會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更關鍵的是，這隻是第一天三個小時左右達成的訂單。
可以預計的是，在展銷會進行的這些天裏麵，每天的訂單應該都會和這個數差不多，到時候整體下來，應該不會少於一千五百萬這個數字。
甚至還會有望突破兩千萬。
林主任揉了揉額頭，心說這可不是兩千萬，而是實打實的政績啊。
做實事也得講究成效，而成效就是實打實的資金和利潤。
市農委一向是財政補貼大戶，自身卻基本上不產生利潤。
因此，這次的展銷會林主任才會鐵了心的來做，就是想做出一點東西。
之前的時候，說好的那位省領導改變了行程，讓林主任心裏麵很不是滋味。
但現在看到這麼好的訂單數據，他知道自己又有資本了。
這些哪裏是訂單，根本就是撬動資源的石頭……
林主任伸手要過來那些資料，一頁一頁的仔細翻看著，一邊看一邊感慨：“蠡縣不愧是模範縣，這一次的訂單果然還是名列前茅。”
“蠡縣很不錯。”
工作人員補充了一句，順便給林主任倒了一杯水。
林主任端起水杯，繼續翻看著，喝一口水：“哎，要是林縣那邊能靠譜點，咱們市裏邊也不至於每次都被他們拉……拉……”
工作人員一愣，啦啦啦，林主任這是幹什麼，要唱歌嗎？
“這數據沒錯吧？”
林主任一口水噴了出來，幾乎將麵前的資料都給弄濕了，可他的目光還是盯著手中資料，似乎生怕一轉眼就變了。
林縣訂單數量，竟然敢比蠡縣都多？
老李竟然這麼有本事？
“林主任，絕對沒錯，這都是我們反複檢查過的，一丁點錯都沒有。”
工作人員篤定的點頭，這數據從八點統計回來之後，幾個科室就分開核算，然後再彙總。
最後幾家碰頭找問題，幾乎是將所有的錯誤都糾正過來了。
此刻手中這份資料，就是最終版，也可以說是最完整版。
要是再有一點錯誤，他能把自己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林主任缺顧不上搭理他，自顧自的研究著林縣的訂單。
市農委統計回來的這份資料中，詳實的記錄著每一筆訂單的數量規格和走向。
當林主任看到，有一筆十幾萬的訂單，竟然是省軍區警備司令部所下，眼珠子裏麵就看直了：林縣怎麼忽然和省軍區扯上關係的？
難道這是老李那家夥隱藏極深的關係？有可能？
想到這裏，林主任忽然對訂單沒那麼熱情了，他腦海中開始琢磨著林縣的事情。
據說市裏麵要新換領導，新上來的這一位是多年前的軍轉幹部，之前好像一直在省軍區來著。
現在，林縣忽然和省軍區有了關係。
這雙方之間是不是有關係？
懷揣著這個考慮，林主任朝著站在那裏的工作人員揮揮手：“去，給林縣的李主任打個電話，就說我找他有事，讓他過來一趟？”
“林主任，現在？”
工作人員一愣，看了看掛在牆上的表，都十點一刻了，再過一會都能睡覺了。
真要這個點找林主任過來？
“現在！”
林主任都頭每抬，揮了揮手，工作人員雖然心理麵還有疑惑，可依舊是點頭走了出去。
結果當他快要走出辦公室門的時候，林主任忽然有叫住他。
“你剛才說，這份資料肯定沒錯？”林主任表情很嚴肅。
工作人員一愣，旋即挺起胸膛：“林主任，其它的我不敢說，但是這份資料絕對沒有任何問題，這一點你放心……”
“屁！”
林主任大手一揮，資料被扔在桌子上，他指著一處問道：“那你告訴我，結尾為啥不是用句號，而是用了逗號……小學畢業了嗎？”
“我……”
工作人員一口老血突出，差點沒暈倒在原地。
“好了，不要太大意，戒驕戒躁，繼續工作，打電話去吧。”
林主任再度揮手，憋了一肚子氣的工作人員，這才徹底的離開了辦公室。
……
李保榮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從桑拿房回來。
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大手一揮，他便請所有的工作人員洗桑拿去了。
大家都挺累，好好的蒸了桑拿衝了個涼，立馬精神恢複了過來。
林主任隻裹著一身浴袍，坐在床上盯著窗戶傻笑。
他實在是沒想到，今天居然打了個開門紅，在所有的區縣裏麵摘了個第一名。
解氣啊！
尤其是想起來剛才魏主任那張討好的臉，李保榮就覺得很舒服——對了，他之所以這麼大氣請所有工作人員蒸桑拿，是因為錢是魏主任掏的。
誰叫這家夥今天打賭輸了呢，再說了，對方還因為得罪了軍方的事，希望他李保榮居中調和一下呢。
雖然他李保榮沒有這個本事，可不影響他裝逼啊。
隻要裝得像，就不怕沒人信。
此刻魏主任也坐在李保榮房間裏，同樣是裹著浴袍，叼著一根煙，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很苦逼，一點都不如李主任那麼歡樂。
“老李，那個小兄弟還沒回來？”
魏主任不斷聽著樓道裏的關門聲開門聲，每當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他就要仔細出門看一看，希望是那個年輕人回來了。
結果每次都讓他失望。
“我咋知道？”
李保榮搖搖頭，心說你問我問誰。
再說了人家隻是個人種植大戶，又不是林縣農委的工作人員，我難道還能管得了人家幾點回來。
就算夜不歸宿，也不歸咱管啊。
“叮鈴鈴。”
正在這時，電話響起。
李保榮瞥了一眼床頭，沒動。
魏主任反應過來，麻溜的跑過去拿起電話遞了過來。
李保榮滿意的點點：“孺子可教也。”
然後他才接通了電話，聽到對方自報家門後，立馬很客氣：“你好你好，我是林縣李保榮。什麼，林主任讓我現在過辦公室去？我沒聽錯吧？好好，我立馬過去。”
“誰？市農委林主任？”一旁的魏主任聽愣了。
這都幾點了，市農委一把手居然還叫李保榮去辦公室？
一種莫名的恐慌感和羨慕感從心底滋生。
看著李保榮麻利的拾掇衣服，魏主任真希望，這個接到電話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