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可能..”
會議台下,第四排第六位戰時對外聯合宣傳處高層突然出聲。
按理說,以他的職位,乃至整個會議製度,都不允許任何會議章程外的聲音出現。
這不是討論大會,這是末日之後,第三次集體重大會議。
但,也正是因為末日的緣故,很多程序和製度已經從簡。
硬著頭皮,舉手發言的代表,不得已打破了這詭異的安靜。
“我是說..”
“有沒有可能,是李浩將軍帶領林安,取得了圓滿勝利。”
“但獎勵,因為某種原因分給了林安...”
這話必須他來說,作為宣傳部,他必須要給眾人找到一個台階。
不然,實在太打臉了...
聲音回蕩。
磕磕巴巴,他說完後,便小心翼翼的坐下。
隻是,連他也覺得這番話說的實在糾結。
無人附合,回應。
就連代表人數最多的鷹派軍方,也隻是麵色古怪,甚至寧願他不要開口的看著他。
半晌後。
一聲沉悶,有力的聲音響起:
“如果真是這樣。”
“那為什麼是林安拿到所有第一稱號?”
“倘若林安真的隻是在這次試煉中,取得了重大貢獻。”
“我們的人,本著優待、獎勵、共同協作嘉獎的態度,允許林安獲得稱號獎勵。”
“那也應當是單項。”
“全給他...嗬.”
聲音噶然而至,最後一句話,甚至帶著一抹嘲意。
看著台上那人話說到這份上,所有人都不敢出聲。
再說下去,難不成說整個軍方出動的覺醒者,沒有一個有資格獲得稱號?
華夏戰區能拿到第一,林安作為其中一員,能包攬全部第一。
那就說明到了最後階段,整個試煉戰局已經被己方牢牢鎖定,取得了碾壓性的優勢!
不然其他戰區,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麼多覺醒者,難道一個敢爭奪的都沒有!?
公告隻有林安,隻出現林安。
是李浩不配?還是陳揚天不配?那麼多精銳中的精銳,都自覺不如“讓”給林安?
在場眾人坐立不安,哪怕立場態度不同,但不代表是傻子。
仔細想來,這背後的含義,甚至讓他們感到一股濃濃的詭異感。
一個可怕,荒誕的想法浮現。
試煉的最後階段,怕是失控了..
軍方大概率是和林安分開來,以至於連分走獎勵的“資格”都沒有...
唯有這樣,才能解釋這一切。
坐在第三排,本不打算發表任何言論得聶平,看著沉默的眾人。
一時間,不知為何..他突然有些想笑。
按理說,作為首都一員,哪怕立場和理念有所不同,他也不應該幸災樂禍。
但說實在的,他其實一直都很抵觸地下城計劃。
軍方,乃至整個高層,對於這項計劃,報以的期望實在太高了。
和門後的存在合作,不亞於與虎謀皮。
想起楚安跟他說的那番話,聶平不禁覺得的,也許有些東西,當真是要變一變了。
歎了口氣,聶平也懶得管接下來自己要說的,會不會激怒某些人。
反正他退下來了,總要有人說實話的!
環看四周,聶平果斷開口:
“諸位,明明是我們取得了勝利。甚至說,這是末日以來最好的消息!”
“難道,我們要因為偏見,或者說理念不合,而把這件事變成壞事嗎?”
語氣帶著一絲火氣,也是他許久以來一直不滿的地方。
“無論發生了什麼!他林安,難道就不是華夏幸存者!?”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他林安拿下了這次試煉,就是立了大功!”
“管他林安,張安,李安,難道就要因為他的身份,一切功勞就該抹殺嗎!?”
想到某些中層,乃至機構,在末日爆發後對不少平民中出現的覺醒者,抱有警惕和不信賴,他當真是覺得有些人,真是傲慢和固執作祟。
在不少中高層眼中,不是軍中出來,不是體係中的覺醒者,就好像末日前持槍的普通人一般,會嚴重危害到戰區穩定。
這種想法,在他看來簡直死板到極點!
醒醒吧,現在是他媽的末日!整個民族,整個華夏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個問號!你還在擔心有沒有人會動搖威信!?
“嘩-啦”
憤慨激昂,聶平索性站起身子,身後和他抱有同樣理念的中立派互相對視一眼,齊齊起立。
隨著中立派係突然站起,會議場內的氣氛陡然凝重起來。
眼下,看似是在討論試煉發生了什麼。
但所有人都猛然意識到,聶平這番話的背後,包含著很大一部分沉默的聲音。
地下城計劃,真的是對的嗎?
如果地下城計劃是對的,那為什麼取得第一的不是李浩他們?
耗盡了大量心血,資源,全方位的支持。
結果是什麼?
反觀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勢力支持的林安,取得了他們想要的勝利。
如果理念錯了,我們能不能回頭?
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已經是理念之爭了。
兩派無聲對視。
少部分不怎麼參與兩派之爭的其他高層,此時心中也陡然一緊。
誰都知道鷹派軍方,一直掌握著最多的資源和話語權。
而中立派人數雖少,不怎麼爭執,又有些許沉默。
但所有人都明白,中立派一直反對地下城計劃的推進,他們更希望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把資源分配給底層。
在他們看來,隻有讓基數最多的幸存者中湧現出一批批“種子”,才是真正的希望。
林安的出現,不亞於導火索,而今天的全球公告,更是給了中立派反擊的底氣。
如此潑天大功,說句難聽點的,他林安就算在自家頭上丟核彈,那都是可以原諒的!
倘若今天的事一旦處理不好,恐怕...就要變天了..
“夠了!”
一聲厲喝。
台上,之前發聲的高層冷冷的掃過雙方,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良久後再次開口:
“這件事,到此為止。”
“一切等李浩他們回來再說,”
“如果這次試煉,當真是林安以一己之力,取得了這次勝利,那他自然是有功於整個華夏。”
“如果不是,那自然保持之前的宣傳,但一定要在廣播中說明內情,避免群眾對林安產生不必要的聯想。”
“當然,無論如何。”
“我們也不會寒了其他人的心。”
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感情。
站在原地,聶平默默地抬頭看去台上,陰影中,他有些看不太清那個身影。
不會...寒了其他人的心?
不知為何,他像是泄掉了心中的那股氣。
筆挺的脊梁,微微佝僂。
會議繼續,但他已經沒什麼心思聽下去了。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把張勇送去二次計劃時,看到的那間老舊實驗室。
承認那個名字,承認自己犯下的錯誤,真的有那麼難嗎?
良久,他緩緩點開楚安的私聊,回複過去:
“好。”
一個字,卻仿佛吃掉了他所有力氣。